第45章 走马上任寄嘱托 冤屈洗清后,程大奎才带着张永蓉、张永东和郑云菊回到大宁场,落脚之处当然就是周先生的家。程大奎首先感谢周先生这些年一直在暗中给力和重要关头通传大宁场的变故消息,今天的到来周先生功不可灭。接下来的事还要请德高望重的周先生主持:一是张袁两家的产业,由于这几年周小花有所添毁,还得由周先生造册公正分割,以免伤两家的和气;二是请周先生动步,去奉节香山寺把袁仁贵还俗回来,袁家现在的这个样子,没有他不行;三是待张永东把毁损的房屋维修一新后,就择日把郑云菊娶进门,作为媒人的老辈子周先生还当司仪。
对程大奎恳请的这几件事,周先生在哈哈大笑中就应承下来,这些都是他力所能及办得好的好事。
一切安排妥当后,程大奎就让张永东督军,自己同张永蓉去西流溪接双方的父母回家。
一路上,程大奎拉住张永蓉的手,那分亲热是生死同舟中凝结的情感,完全超越新婚夫妻青春黏合的那分冲动与多情。那么多的坎坷经历,让他们收敛了多少浪漫,突显出无可想象的老成。他们看到山,看到水,看到花,看到草,皆是那么淡定,就像是修道成真的禅。要不是在天鸡报晓的地方从路边蹿出一只兔子把他们吓一跳,不知道他们要沉默多大一阵子。
“背时的兔子也不放个信,差点把我吓死了。”张永蓉放着哭腔望着程大奎把脚跳了几下说。
“一个小兔子就吓你一跳,要是跑来个野猪,不得把你吓晕过去!”程大奎有些好笑地对她说。
“莫说嘛!我是真吓怕起来了哩!”
程大奎把张永蓉盯了良久,然后才在思绪万千中说:“你过去为我在红池坝跑上跑下的就不害怕,并且黑夜里你就敢斗胆独行,那份胆量……”突然说不下去的程大奎眼里就浸满泪水。
“大奎!别说那些伤心事了。为了你,就是让老虎吃了我也心甘!”
程大奎轻轻把张永蓉抱在怀里,让感动的心灵慰藉着张永蓉那感天动地的真情。依稀过去好久,张永蓉才推开程大奎的手,就为他擦起泪水来。此时无声胜有声,张永蓉读懂了程大奎的心情,她不需要程大奎滔滔不绝的甜言蜜语,那种相知相融的感觉,是好多几十年夫妻都达不到一种默契。茂密森林中的鸟儿在为他们唱歌,阵阵放声的松涛在为他们欢呼。
他俩去到红池坝的时候,野草几乎覆盖了石板路,要不是他们心头铭着路标,不仅要迷路,更不相信这里曾是一个村落,真是“曾日月之几何,江山不可复识”啊!
到达外公家,程大奎就泪流满面了。他不是看到房子的破落,而是在幻想外公和小妹惨遭杀害时的情景。他跪在外公殒命的堂屋里,烧了一炷香,燃了几盒火纸,全表他贴心的哀痛与祭奠。
从外公家出来,他们才沿那条秘密小路去向西流溪。太阳大偏西了,湛蓝的天空由东到西越发灿烂,金黄的霞光还没绽放出来,但那份绚丽,直把一团云朵亮得如同润玉,没想到变幻莫测的天宇此时会这般充满神奇。站在西流东边山垭口的程大奎和张永蓉望着那块大平坝,十几座茅草房如长出的黑蘑菇,虽然里面填满悲苦与辛酸,但从房顶袅起的炊烟,尚可知道他们生活得完好。特别是那条西流溪,在茅草房边一蜿蜒,就像是一根银丝上串上了铃铛,依稀就把清脆的声音发了出来。
看到这副景象,程大奎情不自禁地捧起张永蓉的头,就在额上深深亲了一口,然后就心怀感激地说:“永蓉!你为我辛苦了!”
张永蓉为他摸去泪水说:“莫说那么多了!快去看爸爸妈妈他们。”话一说完,一反常态,程大奎就让张永蓉把他拉上了。
快近村口的时候,几条狗就凶恶地叫起来,从一间茅草房里出来看动静的程传绪一下就呆住了。他以为是花了眼,忙用破衣袖擦了一下眼睛。在确定无疑后,就大喊大叫向程大奎和张永蓉狂奔过去。屋头的黄永碧、张克贤和向育梅也都跑出门大声喊起来。听到声音的亲戚朋友全都涌过去,把那天各一方不知死活的牵挂,全用此时的泪涌去做了个深深地慰藉。
这是西流溪的大喜日子,全部亲戚朋友都聚在了一起,晚餐办上了七八席。在开席前,程大奎让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岳父岳母坐在一条高板凳上,分别递上一杯酒,然后就同张永蓉跪在他们面前,说父母把他们养大成人,在完婚的时候,也没敬上一口茶。此时敬上这杯酒,权表他们的一份孝心,在请父母把酒喝下后,就诚心诚意深深叩了三个响头。
扬眉吐气的日子,大家欢声笑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仿佛要把这几年提心吊胆的劫难,全通过这种方式咀破咬碎,并让红池坝再现往日的生机。
在程大奎和张永蓉伴着双方父母回到大宁场的时候,房屋已像搬回红池坝的亲人们的家一样,全都维修好了。那一切没变的房屋,一切还原的摆设,一切沁人心脾的气息,都让程大奎和张永蓉双方的父母感伤不已。这几年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刚醒的一场噩梦,根本就不相信那有过的真实。
周先生把袁仁贵还俗回来了,金管家把袁家三姐妹送回来了。并且还由周先生破费,在他家办了几席,把张、程、袁三家的人全聚到一起,庆贺厄运过去,迎接平安到来。
团圆饭后,大家去到袁仁贵家里,中风的袁世忠拉着袁仁贵直流泪水,有些发痴的妈妈牵着袁仁香直叫乖。
大家虽为这个场景感到悲戚,但总的不管怎样,可算把那心惊肉跳的日子熬了过来。只要人活着,无论是怎么个状态,总比死了去的强。
这一切似乎就恢复了原位,张永东的婚期临近了。张克贤决定,要谢天谢地谢乡邻。他要借张永东的婚庆大罢酒席款待亲朋好友和邻里乡亲,并且不收分纹礼金。
婚期那天,大宁场沿河两岸及所有会馆全都办上了酒席,流水席从新人拜天地的中午直拖到深夜,那个热闹的场面,是张克贤平生第一次这么破费,他认为银子花得值。
郑云菊是从周先生家娶到张家的,按照传统行拜天地之礼,周先生当司仪主持了拜天地和父母高堂的仪式。郑云菊的爷爷和父母也破常规参加了仪式,这天作之合的有情人又一对儿成了眷属。
席散人静的时候,就快过亥时了。张永蓉悄悄去到梯台渡口,在那年被洪水卷走的地方坐了下来,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她在想让程大奎卸职回来和她长相厮守经营家业,那南征北讨的日子直让她心惊肉跳,每当想起“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还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的诗句,张永蓉就会心慌发毛,她真怕有个什么闪失让自己成为哭断长城的孟姜女。尽管如此,如大奎要男儿志在四方,她也会支持他,绝不会去拉他的后腿。
轻轻来到张永蓉身边的程大奎明白张永蓉的心事,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想转移开张永蓉的思绪。他轻松地开玩笑说:“永蓉!这个时候还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想再被大水把你冲走让我来救你,顺便又到那个回水湾去看我的光屁股哇!”
张永蓉对程大奎第一次表露出少女般的天真,站起身来就去把程大奎的裤子往下扯,直叫程大奎捏着裤腰嘿嘿嘿地笑出了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