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被皇上恩准回乡并受旨由其对所属部将择空补官后,回到奉节的鲍超就让鲍公馆教把刘道远给程大奎送来文书。快到程大奎家的时候,刘道远就大喊起来:“大奎兄弟,鲍大人来公文了,快来拿去看!”
程大奎为刘道远这改不掉的粗鲁脾气好笑起来。他一拳打在刘道远的肩膀上说:“几年不见,你的救命之恩还没报哩!这一拳不作数,连喝三杯才能抵欠的账。”
刘道远指着文书说:“你先看完文书再说。报恩三杯酒就抵账,大奎兄弟?你也太抠门了吧!”
一阵哈哈过后,程大奎就把文书看了起来:
承皇上圣恩
经数载南征北讨,定太平,剿捻军,终消内乱。现有淮军可独撑肱股,故自告病回养故土。
自湘军起事,后立鲍旗,属部浴血功高,呈受皇恩旨准安抚,虑心甚慰。
故今下来委任文书:
任程大奎为川陕鄂盐茶道都统,代领夔州知府,着三品顶戴花翔。
任张永东为巫溪县令,着七品顶戴花翔。
所属兵勇精壮者可镇巡盐茶古道,老弱伤病者,可发其军饷补贴回乡躬耕。
接此文书,令即日赴任。
壮勇巴图鲁一等子爵鲍超令告听了这个结果,刘道远没要喝酒,说有这等兄弟在夔州朝夕相处的好事,他要回去做准备搞好迎接。同时他还同程大奎约定从水路赴任的时间。还说要亲自到巫山龙门码头去接,然后再到他家里同哥哥袍哥大爷刘道衡一起大醉一场,以对过去怠慢大奎兄弟表示歉意。
看到刘道远远去的身影,程大奎就在心里说:“这三峡里的汉子,粗犷得让人想骂!耿直得让人想哭!”
清晨,太阳还没上山头,东天烧起的红霞,映在梯台渡口的河水中,就像鲜艳的杜鹃,又像煽情的红叶。易麻子大伯仗着篙竿就唱起五句子山歌来:
太阳出来烧红霞,
哥放小船向三峡,
妹儿撵来舍不得,
两行泪水如雨下,
莫忘昨晚怀了娃。
小船只有两尺宽,
装了一个父母官,
莫把小民不当人,
江水一涌船就翻,
不做贪官做青天。
上到船里的程大奎和张永蓉向送行的父母和亲朋好友道别后,就叫易麻子大伯开船了。
顺水而行中,隔不了两个滩就有逆水拉纤的船夫子在声嘶力竭地吼着峡江号子:“一块麻布四两麻呀,拖根纤绳使劲拉呀!脚下石头要蹬紧哪,双手莫空要扒沙呀!流血流汗随它去呀,要挣钱来养活家呀……”
看到这酸苦的一幕幕,从国难家破中煎熬和战火纷飞中拼杀过来的程大奎,深感肩头压着一副沉重的担子,担着数万民众的生计,系着所有百姓的死活。从大宁场里走出去的山娃子,端坐大堂之上,为了百姓,是做贪官还是做青天,心有灵犀的张永蓉从程大奎凝视远方的目光中就看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