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洗却冤屈费思索 程大奎带着官兵向巫溪县开拔的时候,士卒完全放轻松下来。大家没了出征前的号角连营,脸上荡起的全是凯旋的欢笑和衣锦还乡的光荣。官兵经过大宁场时,程大奎和张永东没让大家歇脚,在把自己打扮成士兵后,就夹在队伍中直向县城进发。他们不想有任何的高调向父老乡亲炫耀,也不想因此惹起大家滔滔不绝地议论。
经通传灭太平天国和剿杀捻军的奉节鲍超霆军凯旋路经此地,县令周大老爷忙迎出东门,并摆上十几坛烧酒为壮士接风,直想借此热情地巴结上鲍大人。若有这棵大树作后台,不仅会有更大的一番前程,而且周小花也定不费吹灰之力救出来。至于大宁场的卖与不卖,完全就可以去顺其自然了。能否与周小花名正言顺长相厮守,一点儿都不重要,也无须去顾及。
官兵到时,没有人去喝他的接风酒,队伍径直就向县衙那边的南门湾开过去。见此情形,周大老爷忙向县衙跑,他要赶在头目到来前先于县衙做好恭迎准备。
为不扰民,官兵全在南门湾扎了下来,一切就绪后,二十个兵勇才向县衙走过去。
看兵勇到来,县衙门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直把兵勇迎进到衙门去。进门的兵勇分立两边,那个威武的阵式,比周大老爷升堂威风百十倍。看到没有官爷,周大老爷就向一个兵勇问:“军爷!你们的将军呢?”
那个兵勇回答说:“你到大堂上去等,将军换好官服一会就到。”
索然无趣的周大老爷去到大堂就等将军的到来。
程大奎之所以没跟兵勇一道去,是在等按约定乔装住在龙头嘴亲戚家的张永蓉。得到通知的张永蓉换回了漂亮的女儿装,所以也就耽搁了一点儿时间。
程大奎走在最前面,张永蓉和张永东紧跟身后径直走进大堂。周大老爷正要迎过来,程大奎就躬身大着声音说:“恩师在上,秀才程大奎和张永东前来参见,请受学生一拜!”
这一拜,直把周大老爷吓了个魂不附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晌就没说出话儿来。
望着周大老爷的这副神态,程大奎忙说:“大老爷怎么了?难道不欢迎我们吗?”
这一问,周大老爷才回过神儿来,他摸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赶忙说:
“欢迎欢迎!你们衣锦还乡,快请坐。”
没坐的程大奎用如炬的目光望着周大老爷说:“大人!我们先行的是师生之礼,现在就要办公事了。”
周大老爷忙迎合说:“好!就办公事。”
话音刚落,程大奎把手一挥,两个兵勇上去就把周大老爷拿下了。
周大老爷故作惊诧地问:“程大人,我又没犯法,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气愤之极的张永蓉挂着泪花大声说:“你没犯法吗?简直就是罪大恶极。你假接姻缘,谋夺财产;你编罗罪名,陷害好人;你暗施毒计,诱人上钩;你串通土匪,借刀杀人。把我们张家、程家和袁家的人害得离乡背井,亡命天涯。还有我的外公和表妹就被你们活活杀死,你!你的心何其歹毒,简直就是恶贯满盈!”
看到张永蓉伤痛至极的样子,程大奎把她扶到右边的一把椅子上说:
“永蓉别伤心,让我升堂审问他。”
程大奎坐在“明镜高悬”牌匾下的官位上,把惊堂木向供桌上拍得砰的一声说:“案犯周义方,把张永蓉刚才所呈罪行快快从实招来。”
“程大人,张永蓉所呈罪行不属实,过去我做的一切你们都是亲眼目睹的,你们犯的事好多我都在向上面打圆场,你们非但不感恩,反而还来恩将仇报,这有天理吗?”
张永东说:“你的那些好处,全是给我们设的陷阱,现在水落石出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张永东,你可不能这么说,大堂之上必须得有证据,你拿得出证据吗?”
程大奎叫张永东把周小花和宋孝廉的画押供状展给他看后,他仍狡辩说:“这样的供词谁都弄得出来,只要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还不成吗?”
程大奎叫张永蓉拿出那封在杀人湾劫获的信件,叫一个兵勇涂上药水,信上的文字立即就显现出来。周大老爷便往下默读了下去:
大哥:
派去灭张克贤之徒的几个兄弟尚无下落,希再拷问押卒之因果。季师爷疑被张人重金收买逃之夭夭为谬虑,我兄弟非此等之辈,万望再派人手对其寻水落石出,以其对兄弟们及眷属有所交代。
另,大宁场之运谋已万事俱备,分成方案按原商定由哥着力尽快落实。吾疑朝廷支撑难久,大宁场我等也恐长时一手遮天,拟见好就收作处置方为上上之策。
弟孝廉垂呈!
看完信的周大老爷抵赖说:“这信由你们编不行吗?就算是匪首写的,那送信人是谁呢?叫出来呀!”
程大奎把手一挥,一个兵勇就把那个送信的衙差金万斗押了上来。吓得发抖的金万斗只一问,就把那回送信的前后经过当堂做了呈供。
周大老爷还是不承认与这事有关,并说都是程大奎与之串通一气陷害他的。
程大奎又叫丫鬟翠儿出来说那回在大堂里屋听到的周大老爷与季师爷的对话。
“那天。”翠儿说,“我端茶给大老爷,打翻的茶杯把他烫到了,在把我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季师爷进来才叫住手。我退到里屋倒在地上,无意间就听到季师爷跟大人商量说,让仙鼻山上来的几个高手晚上去湖北和陕西会馆演一出抢劫戏,事成后就以抢劫通匪罪名把程大人办了。”她胆怯地望过周大老爷一眼后,又对程大奎说,“后来发生的事情程大人你是知道的。”
周大老爷接嘴说:“你说季师爷和我商量的,那季师爷在哪里呢?”
张永蓉站起身指着他说:“周大人要人证是吧!我想把你那件见不得人的事说完后,再把人证一齐叫过来好不好?”于是,张永蓉就把听到的那晚他与周小花说的事,以及无耻的缠绵爆料了出来,最后还特别强调那个踢到花盆学猫叫的就是她张永蓉。话一说完,程老大就把在武汉抓获的季师爷及看管的周小花带了上来,紧接后面就是两个兵勇押着的宋孝廉。人证物证俱在,周大老爷再也没法狡辩了,最后只得在供状上画押认罪。
这个案子因涉及周县令,必须报上一级管辖官府量刑,于是,程大奎就写上案报,派人送给了夔州知府。夔州知府看是剿捻都统的案子,自知过去有些事见不得天,于是就偷偷带上家眷,便挂印溜之大吉了。
程大奎屯兵巫溪后,就写出军报送给了在武汉督军的鲍大人。鲍大人读过军报,高兴地说:“国有此良将,何虑不安宁?只可惜乱臣贼子当道,复兴江山,非人力之所为也!”
鲍大人之所以发出如此的感慨,是因为淮军统领刘铭传向朝廷虚报功劳,诬陷鲍超,并且李鸿章尚有野心,包庇淮军,排斥湘军。一气之下,鲍超就向朝廷称病辞官。眼下之所以还留在那里,一是等朝廷恩准的养病圣旨,二是等上报吏部给手下将领呈请的安置地方官职批复。对于程大奎的军报,鲍超的回复是让他屯兵巫溪不动,待他回奉节后再听调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