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白“呜呼”一声欣喜接过点雪给的胡饼,面皮有些冷,但一点都不影响它的柔软蓬松,咬下一口,那微咸的口感让陈路白忍不住幸福地落泪。
季府的下人都早餐吃得这么好,什么时候他们这些短工也能包吃住的日子。
“看你不在队列里就知道,又是迟到了。你说说,一趟牛车才几文钱,不比你两条腿跑过来快?”点雪拧眉。
“……来回6文,一个月180文,一年就是两贯,那我不是又要晚几年才能娶上老婆。”陈路白掰着手指算。
他现在连租个像样的房子都住不上,当然要勒紧裤腰带。
点雪拍开陈路白掐指猛算的爪子,指着他的鼻尖:“省这点钱,等你被赶走后悔都晚了,可别哭着来求我。”
陈路白嘟囔:“要求也是去求薛管事,你又管不上什么。”
点雪:“!!!”
气得点雪狠狠踩了陈路白一脚,鼻子哼哼挑眉瞪目,怒气冲冲得甩袖走了。
陈路白心疼得捧着鞋子:“都给我踩出洞了。”
点雪是府里最早一批签了契买来的丫鬟,十岁就被卖进季府,比陈路白还小两岁。
因为在府里地位高,许多比她年纪大的管事仆人都要看她几分眼色。
新入府的下人不认人,围着点雪捉弄调戏,陈路白恰巧路过,帮她赶跑了那些流氓。
两人因此结识,一来二去熟络了起来。
陈路白拍着胸口让卡在喉咙里的面饼顺下去,打了个嗝,把没吃完的半个塞进怀里。
短工一天拢共只有两餐,如果做的是白工,一餐汤水一餐饱食,晚上的话能多分到两个干饼。
季府似是在重整翻修,不断有各类造型怪异的灵璧石、英德石送进园林,工人们填土撅根种下不愿千里供奉而来的花卉。
陈路白被安插进工匠队,跟着插花的师傅在各楼殿寝内替换堂花。
不愧是敲门砖都能日入斗金的九千岁,府内光是每日鲜花替换的开销就足够买下一间三层楼的街市铺子。
插花的师傅让陈路白打下手,帮他剪枝修叶加快工作进度。
突然,师傅捂着肚子抖动双唇道:“路白,我得赶紧找个茅房先,后面一个殿你可千万帮我顶上啊。”
每日上工的时间都是定死的,到了点必须拿木牌出入点卯,若是找不着人就有藏匿府中的风险,会被认定为细作处死。
插花师傅是担心一来一回做不完工要扣钱,还有被管事责罚的风险。
陈路白见插花师傅脸色泛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心一软就点了头。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转而一想,不对啊。
“师傅,这花我压根不会插啊!”
插花师傅哪管得了这么多,两腿一拧差点没拉裤.裆里,直接蹿出好几丈开外。
陈路白傻眼了,跺脚原地转了一圈,只能咬牙推车去往最后一个地方,淳化堂。
淳化堂离得近,过去不过几步路的功夫。
远远瞧见正头屋顶上覆着的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赭色的门柱搭配着漆姑色的窗棱,华丽尊贵。
“不行,你不能从这里过去!”
廊下冲出一个总角年岁的小厮,打扮精贵穿戴整齐,陈路白还从来没在王府看到过穿这身衣裳的。
小厮拦着不让陈路白进:“贵客将至,你且速速退去。”
退什么退?
陈路白这时候退了就是和工钱过不去,工作未完成是要扣铜板的,他才没有那么傻。
陈路白心里这么想,面上还是一脸的顺从、保证服从指挥的神色,手下一拧推车把手:“好的好的,我马上离开。”
但见小厮走后,立马杀了个回马枪。
淳化堂供奉着几尊菩萨。
一踏入正厅,左侧入目是一尊卧坐六牙大象,手持如意棒,脚踩莲花身披金甲的普贤菩萨。
再往右,是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而正中央的菩萨始祖释迦牟尼佛,足有堂内小像的两倍大。
陈路白双手合十,踢踏着脚象征性拜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