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到神像侧面,蹲身抱住落地花瓶最粗壮的地方,两手合拢微微用力,心中默念一声起,毫不费劲地就将半人高的粉彩描绘的花鸟纹路瓶抱了起来。
扛肩、换水、插花、摆位。
一套流程下来不费吹灰之力,这点重量对陈路白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
插花师傅就是看中陈路白的力气,花了五个胡饼从那群园林工匠们的手里,把他抢过来的。
得失从缘,陈路白这身怪力不是天生的。
前几年上山被野猪撵,滚成了球从坡上摔下来,磕着脑袋之后就发现了这无端而生的大力。
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比常人饿得更快,吃不饱眼前就会冒星星。
又接连换了其他几个花瓶,陈路白一屁股坐在供桌边,掏出早上剩下的饼,三两下送入肚。
正吃着,就听见门外有人说话,“世子,里面请。”
不好,竟然是薛管事带着客人前来礼佛,陈路白立马跳起钻到了神像后头。
才刚站定,就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取了三柱香,在佛祖面前恭敬叩首。
“世子,从后门出去就是诗画舫,我们已经命人在舫中备好酒水、乐舞和杂耍,您一直叨念的陈姑娘,也一并请来了。”
年轻男子眼睛一亮:“还是季明川懂我,他人呢,什么时候回来?”
薛管事回道:“主子三日前动身出发,想来快马加鞭晚上便能抵达。”
眼见着薛管事领着世子朝陈路白的方向走来,陈路白心想可千万不能被他们发现,躲着他俩围绕花瓶打圈。
繁花丛立的枝叶正好将他挡得严严实实。
只怪陈路白不给力,胆子一提到了嗓子眼,他冷不丁打了个嗝。
“呃儿!”
年轻公子猛地皱眉,快速而又警惕地扫视了一圈。
“……你听见了没?”
薛管事愣了一下:“什么?”
陈路白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年轻男子:“好像有其他人的声音。”
薛管事神色一凛,想到世子的身份,立刻左右前后的在屋子里查勘。
陈路白既要要躲着薛管事的搜寻,又要防备不能让世子瞧见,那胸口的呃逆又像是堵了快石子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他急得满头大汗,一时不察手肘撞到了花瓶的瓶身。
那百来斤的花瓶跟纸糊似得,飘乎乎飞了出去。
“哐当”巨响落地。
碎成了片状白瓦。
里头的水泄洪似的全部倒在了世子的身上,湿衣服正湿湿嗒嗒地往下滴水。
薛管事几乎要晕了过去:“陈路白,你怎么会在这里!成天给我找事儿,不能干就别干了,赶紧给我滚出季府。”
“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路白吓得眼泪都飙出来,扑通跪倒在地:“薛管事,我不能没有这份工,我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我一个劳动力,指望着我挣钱养家呢!”
薛管事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那可是世子!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东西,是你等贱民可以如此放肆的吗?
这家伙还有胆量冲他笑,笑什么笑,这是笑能够解决的嘛?抬起脚就要往陈路白身上踹。
还是世子先开口:“薛管事,算了,不过就是一身衣裳,别和人计较,听他这么可怜,就放过他这一回吧,你带我去换身衣裳。”
陈路白听世子这么一说,才算是缓和了过来。
不过很快,薛管事瞪了他一眼,好在世子心善,要不然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放过。
就听薛管事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小子,给我好好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