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温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接下来,他将会听到一个……足以将他整个世界都彻底颠覆的,真相。
果然。
顾凛川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就那么死死地锁着他,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残忍的语调,吐出了后半句话。
“只有你……”
“……”
温年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男人那灼热的视线,像两束拥有实质性温度的光,烫得他脸颊阵阵发麻。他看到顾凛川那双总是习惯性紧抿着的薄唇,此刻正因为某种极力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
“……只有你的声音……”
“你的气味……”
“你的存在……”
男人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却又无比清晰。
“……能让我从那种……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神经的地狱里……”
“……暂时地……”
“……解脱出来。”
……
温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刹那,彻底凝固了。
大脑里,一片轰鸣。
这……这怎么可能?
他一直以为的“折磨”,他一直以为的“厌恶”,他一直以为的“掌控”……
原来……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那是……“解脱”?
温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这个认知,比刚才看到的那些诊断报告,还要让他感到……震撼和……恐惧。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疯狂地摇着头。
“不……不可能的……”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三夜的旅人,破碎得不成样子,“我……我什么都没做……”
“你做了。”顾凛川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浓烈的情绪,“从你第一天来面试的时候,从你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是了。”
“那天晚上,我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没有合过眼。我的头疼得快要炸开,周围的任何一点声音和光线,对我来说都像是最残酷的酷刑。就连周鸣走路的声音,都让我烦躁得想要杀人。”
“可是,你一开口……”
顾凛川死死地盯着温年那双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的、漂亮的眼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贪婪和……眷恋。
“……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
温年彻底地,呆住了。
他想起了那场堪称诡异的面试。
想起那个男人毫无缘由地让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想起他当时心里那些荒谬的猜测。
原来……
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个认知,是如此的荒诞,又是如此的……令人心悸。
顾凛川看着温年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过度震惊而显得有些失焦的瞳孔,他知道,自己今晚的这些话,对于这个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一样的青年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就像一个在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深海里溺水了太久太久的人,在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前一秒,终于抓到了一块能够让他赖以呼吸的浮木。
他怎么可能,还舍得放手?
他看着温年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吐出了那句足以将温年所有防线都彻底击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