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没多久,后面的几天还是像夏天似的,有一些淡淡的蝉鸣像被晒化的糖,黏腻地裹着热浪往慕家别墅里钻。
慕庆安把手机往真皮沙发上一扔,银灰色机身撞得靠垫发出轻响,指尖还残留着屏幕冰凉的触感——南愿安的微信头像依旧是那朵素白雏菊,聊天框里她昨天发的“我哥在老书市淘到你找的那本《晚星诗集》了,是你妈以前常读的版本”,至今还是灰扑扑的“未读”。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楼下泳池泛着粼粼波光,管家正指挥佣人修剪月季,水珠顺着花叶滴落,在石板路上砸出小小的湿痕,一切都精致得像幅精心装裱的画,可她心里却堵得慌。
作为慕家二小姐,她从小就没受过“等”的滋味——要限量版的钢琴,爸妈第二天就送进书房;为了得到全省数学奥数比赛第一名,她能熬三个通宵把错题本翻烂;就连上次跟合作方谈崩,她几句话就把对方说回谈判桌。
可到了南愿安这儿,她却像个攥着糖不敢递出去的小孩,连句像样的回复都讨不到。
明月几时有呢?
“咚——”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时,李思哲的声音先飘了进来,混着酒气和男士香水的味道:
“庆安!我跟你说,昨晚约的那个吉他手,指节长得绝了,弹吉他时青筋都冒出来,比南愿安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有意思多了!”
慕庆安回头,就见李思哲顶着深发闯进来,衬衫扣子只扣了两颗,锁骨处新鲜的红痕在阳光下晃眼,袖口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唇釉印,是那种偏甜的蜜桃色。
他没等慕庆安开口,就自顾自瘫在沙发上,掏出手机划了两下,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弹出条备注“酒吧弟弟”的消息:“哲哥,昨晚的事我没忘,今晚还去上次的酒店吗?”
李思哲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晚点说,我在朋友家”,就把手机丢在茶几上,抓起慕庆安没喝完的冰可乐,“咕嘟咕嘟”灌了半瓶,冰块撞得杯壁响:
“你还在等她消息?我上周就跟你说,追人得主动,像你这样天天盯着手机,等南愿安给你回复,不如去她家楼下堵人——我上次约的那个画家,一开始也对我冷冰冰,我直接把人堵在画廊后台,亲完就到手了,第二天还跟我去买了情侣手链。”
“我跟你不一样。”慕庆安皱眉,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他身上过于浓烈的气息,“我要的不是一晚上的热闹,是她真心愿意跟我相处。”
“真心?”李思哲嗤笑一声,指尖划过自己锁骨的红痕,那道印子还没消,是昨晚那个吉他手咬出来的,“你以为真心值几个钱?我上次跟那个画家说‘我就喜欢你这种有才华的’,他感动得差点哭了,结果转头就跟别人去了隔壁酒吧,还发朋友圈说‘只是玩玩’。南愿安那种性子,你跟她玩温柔,纯属白费功夫——她妈走得早,从小就硬得像块石头,你得用点猛的,戳她软处。”
“戳软处?”
慕庆安重复了一遍,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外套袖口。她不是没想过,上周南愿安生日,她跑遍全城,买到南母生前最爱的栗子蛋糕,还在蛋糕上用巧克力写了
“愿安,想陪你过每一个生日”
结果送到南家门口,只等来管家一句“谢谢慕小姐,我家小姐说不用了”,连南愿安的面都没见着。她甚至能想象到,南愿安可能正坐在客厅里,看着那本旧相册,连蛋糕的包装都没愿意拆。
“对,就得戳软处!”
李思哲坐起身,凑到慕庆安身边,声音压低了些,像在传授什么独门秘籍,“你不是说找到了她妈那本诗集吗?下次见了她,别跟她说‘我帮你找到了’,要说‘我翻了几页,看到这句“月亮是妈妈的眼睛”,突然想起你说过,你小时候总跟你妈在院子里看月亮’——你得让她觉得,你懂她的心事,不是光会说‘我为你好’。”
慕庆安低头看着茶几上的诗集,蓝色封面上印着朵小小的雏菊,跟南愿安头像上的花一模一样。她想起上周哥哥慕晨知把诗集递给她时说的话:
“老书店的老板说,这是最后一本了,当年南夫人经常来买,每次都要翻很久。”那时候她还满心欢喜,觉得这是跟南愿安拉近距离的机会,可现在看来,连递出去的勇气都快没了。
“你就是太怂!”
李思哲看出她的犹豫,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换我,早直接把诗集揣兜里,去南家公司堵她了,就说‘我知道你最近在整理你妈以前的东西,这本诗集或许能帮到你,我陪你一起看’——她总不能当着同事的面直接拒绝吧?”
慕庆安没说话,抓起诗集翻了两页,纸页泛黄,还带着淡淡的旧书味,里面有几处用铅笔做的标记,是南母以前画的小雏菊。她突然想起南愿安上次在图书馆说的话,那是她们为数不多的近距离相处,南愿安低头记笔记时,阳光落在她睫毛上,轻声说:“我妈以前总说,读诗能让人心里变软。”
“你看,她其实也不是那么冷。”
李思哲凑过来看见那些标记,眼睛一亮,“这不就是现成的机会?你把诗集带去,跟她聊这些标记,聊她妈,聊她小时候的事——女人嘛,再硬的心,一提到这些,也会软下来。我上次约的那个学音乐的,一提他过世的爷爷,立马就红了眼,抱着我哭了半天,当晚就跟我回家了。”
“你能不能别总把你的那些事挂在嘴边?”慕庆安合上诗集,语气里带着点恼,“我跟你那些露水情缘不一样,我不想用这种方式逼她。”
“逼她?”
李思哲挑眉,抓起手机又划了两下,这次弹出的是备注“调酒小哥”的消息,问他要不要去新开的清吧,
“你这不是逼她,是帮她——她一个人憋着那些心事,肯定也不好受,你愿意陪她,她应该感激你才对。再说了,你要是再不动手,万一有别人先跟她示好,你哭都来不及。”
这话像根刺,扎在慕庆安心上。
她想起上周在商场看到的场景,南愿安跟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站在书店里,男生手里拿着本画册,正在跟南愿安说话,南愿安虽然没笑,可也没像对她那样冷淡,甚至还点了点头。
那时候她没敢上前,只是躲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心里却酸得厉害。
“行了,我知道了。”
慕庆安深吸一口气,把诗集放进包里,“我下午跟我哥去南家公司送样品,顺便把诗集给她。”
“这才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