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多想这些作甚?”她抬眼,窗外呼喊声未歇,又低声与她盘算,“不如趁此时想想如何弑君。”
“此事我已有些计划。”子车漱谭取下一罐蜜枣,“不过还需先去一趟公主府。”
“哪位公主?”
“两位公主。”
她笑着,心情格外不错,不知是因为蜜枣,还是因为弑君。
帝喾宫内,重臣百官都在等着郢王上殿述职。
这大抵是她封王以来第一次这样正经参拜吾皇。
“儿臣,携西夙国八道十三州归降。”她跪在殿前,身姿挺拔,手中高捧一则奏疏,“此乃彦康时期国策一览,请父皇过目。”
“我儿做的不错。”子车淳大笑两声,压下奏疏到一旁候审。
现下,还有件更大的事等待裁决。
他抬手,示意子车漱谭起身侧立一旁。
没有唤她离去,看来是真的满意此番大胆的作为,也不说她荒唐了。
“陛下,”初润风先站出来引入今日最大的话题,“现今西夙夺权之争愈演愈烈,臣听闻款帝城有三派林立,元殊帝公西佰偏爱幼子;大皇子公西珀年岁最长,资历最深;另有丞相古清风推举三皇子公西瑞并为其作保,三家势力原本互相制衡,却因着三皇子遇刺一事全盘爆发,前日里还动了兵戈,此时人心良莠不齐,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这事不算秘闻,公西瑞是在出城看望公西珞时遇刺,不知背后是何人手笔,但明眼人都会怀疑到大皇子公西珀的头上。
子车漱谭垂眸,借玉笏掩下嘴角笑意。
她的好徒儿果真是亲传独苗,这份搅混水的能力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质子公西珞即便再不受宠也有母妃娘家的势力所依,而安氏曾有从龙之功,公西瑞此去探望也揣着半真半假的情谊。
而半路遇袭又得公西珞救援的事传出去,这个仁善的名号,二皇子也是担得起了。
子车淳对此也是喜不自胜,唤来子车谚上前:“太子如今武艺小成,可行军领兵,攻破北延城门?”
站在恶龙面前的白凤似乎对此有些微词:“父皇,儿臣以为此时不宜出兵。”
“人心涣散,正是一举破敌之时,五弟可别妇人之仁。”子车诫斥道。
话落,子车谚又抛出自己的论断:“可国君之争到底是他们父子,公西氏又不在前线排兵布阵,何谈人心涣散?再者,若此时强攻,怕是会使三派放下芥蒂共御外敌,此乃南辕北辙之计,万万不能行。”
“我儿此言差异。”子车淳终是发了话,“你三哥收复西夙,北延腹背受敌,断断挡不住我朝百万雄兵。”
“可是父皇……”
“行了,”子车淳抬眸,无声训斥他今日话过密了些,“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子车漱谭四下看看,也跟着众兄弟行礼告退。
但她并非着急乘着王府轿撵离去,而是与子车诲一齐转道去了东宫。
子车谚还在研读兵法,室内清净异常,只有古木松香。
倏地,子车漱谭的脑袋就从他未关紧的窗边探出:“阿谚,出来用些午膳吧。”
也算是半月不见,子车谚还真拒绝不了她的邀约,便也放下满腹仇怨同她赴宴去了。
子车诲早叫人备好三人爱吃的珍馐,说是要为子车漱谭接风洗尘:“三哥西行路远艰苦,干了这杯重逢酒,我们再谈旧事。”
也好。
子车谚看着酒樽中清明液体,仰头饮下一盏。
辛辣酒液滑过舌尖,又落到喉下,再流入腹中化作一摊暖阳。
“兄长为何要替父皇收复西夙?”他侧首,有些忐忑地问出这句话。
子车漱谭倒是不甚在意,只答:“三国合一乃天下大势所趋。”
“那兄长也支持此时出兵西夙吗?”
他的眼泛着几分迷离,怕是方才喝得太猛冲脑了。
子车漱谭余光瞥过暗处眼线,笑道:“父皇此举虽有些激进,但也可行。”
子车诲得了她的指示,也顺着话头接茬:“要说时机难得,似乎此时出兵确实机不可失。”
“可我怕他们釜底抽薪,玉石俱焚。”子车谭一掌拍在桌上,“公西氏狷狂,昔年款帝便是以一身蛮力夺了半壁天下。”
“也不无道理。”子车漱谭附和着点点头。
得了认可,小太子总算抬眸,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局促与以下犯上的惶恐:“兄长,父皇无视黎民生计困难,满腹阴谋,又在这要紧关头出兵北伐,是否是真绝情?”
“……”子车漱谭真是败给这个酒后吐真言的弟弟了,“你别多想,既已退了主帅之责,想来父皇也不会多加为难,咱们大勉还不至于缺忠臣良将。”
子车诲抓紧又喝了两口佳酿,才出言道:“此事,自有他人裁定,你我并非局中人,解不了这关窍。”
可惜了太子拳拳爱民之心,放在这乱世便是昏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