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门框上老旧的黄铜搭扣被冰凉的手指攥住了。
吱呀……
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那是衣柜门把手正在被旋转。
一股巨大的力量,正从门的那一侧,慢慢的向外拉动。
柜门缝隙被瞬间撑开,一线刺目的、来自外面世界的、带着尘土味道的光猛地刺入,随之涌入的,还有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噩梦般的汗味和成年男性的压迫气息,舔上了小温妤惨白僵硬的额头。
她看到了那只手,那只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的手!此刻正死死抓在拉开的柜门边缘!
视线不由自主地抬高……再抬高……
对上那双深渊般的眼睛。
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柜子里那个惊恐到极致小小的人形影像。
小温妤喉咙里堵死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堤坝,发出最后一声凄厉锐鸣,带着灵魂碎裂的绝望“啊!!!!”
闻律修几乎是瞬间冲进了房间。
温妤的状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她赤着脚从床上跌跌撞撞爬下来,长发凌乱地黏在惨白的脸上,瞳孔涣散,呼吸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她推开苏念柔时力气大得惊人,念柔踉跄着后退,撞在沙发上,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茫然。
“温妤!”闻律修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却只碰到一片冰凉的衣角。
她四肢并用,几乎是爬着扑向了房间角落的衣柜,闻律修的衣帽间足够宽敞,双开门此刻半掩着,像一张沉默的等待吞噬的嘴。
砰!
温妤瘦削的身体猛地撞进衣柜深处,随即反手死死拉上了门。
黑暗降临的刹那,她的呼吸终于稍稍平缓。
闻律修僵在原地,他太熟悉这一幕了。
曾经同居的日子里,温妤每次被噩梦惊醒,第一反应永远是往衣柜里钻,她会蜷缩在最深处的角落,抱着膝盖发抖,仿佛那狭小的空间才是唯一安全的世界,后来,他学会了在她做噩梦时第一时间把她搂进怀里,用体温和心跳告诉她:“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可今天,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苏念柔终于回过神,眼眶通红地扑向衣柜:“温温!你怎么了?你出来好不好......”
闻律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别逼她。”
陆彧站在门口,眉头紧锁:“她这是……”
“PTSD发作。”闻律修松开苏念柔,缓慢地蹲下身,平视着紧闭的衣柜门,“她潜意识里认为只有躲进封闭空间才能活命。”
衣帽间内,温妤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却仍带着细微的颤音。
闻律修伸手,指尖轻轻抵在柜门上,却没有推开,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温妤。”他低声唤她,嗓音沉缓,像在哄一个迷路的孩子,“衣柜里冷,我拿条毯子给你,好不好?”
里面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像是她在摇头。
闻律修闭了闭眼,转向苏念柔:“去泡杯热蜂蜜水。”
苏念柔咬着唇点头,匆匆离开。
陆彧盯着衣柜,忽然开口:“她这样多久了?”
闻律修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柜门紧闭,像一道绝望的疆界。
闻律修单膝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还维持着刚刚试图靠近又不得不撤回的姿态,指尖残留着木质的冰凉触感,他不敢再动。
每一次碰触柜门的意图,哪怕只是指甲划过表面最轻微的窸窣,都会立刻引起凄厉到变形的尖叫,那声音带着撕裂心肺般的惊惶,仿佛他伸过去的手就是毒蛇,是那个衣柜里深埋十年,此刻被顾宏山的脸彻底唤醒的致命恐惧本身。
那尖叫并不持续,而是爆发后立刻被强行掐断,转化为更令人窒息的、闷在胸腔深处的急促抽泣,每一次的尖叫-骤停-抽搐呜咽的循环,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闻律修的心脏上。
汗水浸透了温妤的额发和睡衣,紧紧贴在后颈和脊背上,狭窄空间里积累的呼吸变得滚烫而缺氧,她的身体蜷缩得几乎要折断,双臂死死勒紧双膝,指甲深陷进手臂的皮肉里,留下月牙形的、即将渗血的印记。记忆的碎片,带着十年前陈旧的灰尘味道和鲜血的腥甜,混杂着顾宏山那双冰冷的眼睛,在她颅内疯狂旋转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