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肃大步穿过狼藉的走廊,脸上挂起惯用的圆融笑意:“顾老兄受惊了,实在对不住!”他佯装热络地虚扶对方手肘,压低的声线带着歉意与无奈,“嗐,那小姑娘昨天……受了点刺激,估摸着是被不规矩的人吓狠了,看谁都恍惚。”
顾宏山脸上瞬间浮起了然于心的体恤神色,昨晚闻律白的龌龊戏码早已在贵宾间悄然流传,他摆摆手:“无妨,倒是我这身皮囊,没成想反吓着小姑娘了。”镜片后的目光掠过闻肃肩头,望向走廊深处被医护人员围住的那团混乱,嘴角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年轻人,血气方刚,总爱招惹些意外。”
“谁说不是!”闻肃像是找到了知己,引着顾宏山往正厅走,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律修这孩子,看着稳重,偏从外头带了这么个,小家子气的回来,一点子风雨就寻死觅活,啧,到底缺了大家气韵,撑不住场面。”他挥手示意侍者奉上新茶,青瓷杯底磕在楠木茶几上,发出轻响。
顾宏山慢条斯理拨开茶盖,嗅着龙井幽香,话锋裹着虚伪的关切:“小孩子们就喜欢找真爱,玩玩而已的,您也不必太担心了,总会回到正轨上的,年轻人难免一时昏头,闻老哥放宽心,鸟儿飞出笼子绕两圈,嗅着铜臭和体面,终究要飞回来的。”
闻肃,脸上笑意不减:“老兄啊,他们兄弟要是有一个像你家顾杰,我就早退下来了,没一个省心的。”
“律修回来你本该能安点心,可这家宅后院起的火,烧得比他不在时还旺!”
杨旭无声退入转角。
苏念柔坐在病床边缘,手指轻轻抚过温妤汗湿的鬓角。那缕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温妤的呼吸仍然急促,睫毛在不安中颤动,仿佛随时会再度坠入那个可怖的深渊,念柔的指尖微微发抖,昨晚她不该留她一个人的。
酸涩的疼从胸腔蔓延到喉咙,苏念柔俯身,低声呢喃:“对不起。”
门外,乌筱玫的声音。
“那我就先走了,公司还有事。”她的声音平静,却没有任何质问,没有质问陆彧为什么彻夜未归,没有质问苏念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彧倚在墙边,目光冷淡地掠过她完美的侧脸,淡淡道:“嗯,回去联系。”
乌筱玫微笑颔首,转身离开,她的背影笔直优雅,没有一丝狼狈或犹豫。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陆彧才嗤笑一声,“看到了吗?”他侧头看向闻律修,“她就像个精致的假人,永远得体,永远不出错,连情绪都是量产的一样。”
“你认识她这么久,可曾真正试着撕开她那层假人的皮,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陆彧一怔。
“陆彧,你抗拒的不是她,是你自己,你不敢付出真心,却指望别人把心掏给你看,就像念柔,如果你不曾真心对她,她又怎么会真诚待你”
黑暗像黏稠的胶质,糊住了呼吸。
狭小的衣柜里,樟脑丸和陈旧木头的气味混合着,浓烈到刺鼻,几乎粘住了嗓子眼,小温妤缩成一团,背脊死死抵着冰凉的柜壁,每一根骨头都在颤抖中嘎吱作响,汗水沿着鬓角滑落,。
柜门外,世界是扭曲而失真的。
暗淡的光线从狭长的门缝挤进来,小娟的后背就在那片昏暗的光线里,惨白得没有一丝活气,像一块被随意丢弃的惨败的画布,那细瘦的脊梁正在剧烈地起伏、抽搐,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一种野兽般压抑的、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呜咽。
小娟的脸埋在脏污的床单里,露出的半张脸上,眼睛是绝望地睁着的,她的眼神早已涣散,像玻璃珠砸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再也拼凑不出一丝光,她像一只被踩扁了肚子的昆虫,只剩下细瘦的腿在绝望的余烬中,一下一下,微弱地蹬踹着空气。
小温妤咬着自己的手指关节,牙关深深嵌入皮肉,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她不敢哭出声,甚至不敢让鼻翼翕动的幅度太大,巨大的恐惧灌满了她的胸腔、她的喉咙、她的眼睛,把她浸泡成一颗无法呼吸、无法动作的石头。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在酷刑架上煎熬。
突然,那伏在小娟身上的男人,猛地抬起头。
不是看向小娟,也不是看向别处。
那颗满是汗水的头颅,精确无比地转向了小温妤藏身的,衣柜!
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随即像被重锤擂击的破鼓,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撞击着单薄的胸腔,发出沉闷的巨响,血液在全身冲撞、轰鸣,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只剩下那颗疯狂搏动的心脏,和她几乎要冲破牙关逃逸出来的尖叫。
她死死捂住嘴,她把所有尖叫、所有失控的呼吸都死死堵在喉咙最深处,憋得浑身发紫,眼前阵阵发黑。汗水、泪水、血水混在一起,咸涩地糊了满脸。
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双穿透黑暗的阴鸷眼睛逼视下,小温妤的灵魂深处爆发出最后的清醒,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不是一张狰狞的、扭曲的、带着明显恶意的脸,相反,它保养得宜,带着一种属于成功人士的刻板和疲惫。鬓角修剪得很干净,头发用发油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双眼睛!那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里面盘旋着的是一种……漠然?还是好奇?或者是一种捕猎者玩弄掌中猎物时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审视?她还不懂。
就在这时,男人松开了对小娟的控制,那具身体像真正的破布般瘫软下去,再无一丝动静,男人缓缓直起了上身。
他站了起来,瞬间挡住了门缝里仅存的那线惨淡的光,衣柜内部彻底陷入了墨汁般的黑暗。
黑暗中,小温妤听到了脚步声。
沉重,缓慢,每一步都踏在她剧烈跳动的、疯狂逃窜的心脏上!
脚步声停顿,就在衣柜外,很近,很近,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