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音像藏匿在黑暗中窥探他们生活的小偷。韩青云给奶奶拿了水,又替她擦干净嘴上的汤渍,脸上很平静,没有不耐烦或者厌恶的情绪。
他是个孝顺的孙子,展音想。
可他也害了自己的朋友。人不是单面的,而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在执行不同身份应该做的事的时候,人又是单一的。
展音想起她在论坛上看到的一些事情,韩青云之前进过少管所,原因有多种,譬如:打架斗殴、破坏公物、偷东西……
可刚刚水果店阿姨对他微笑,他体贴地照顾奶奶,又证明着他不是个坏人。
至少坏得不彻底。
不彻底吗?
展音矛盾的思绪重复打架。
她蓦然想到韩青云退学前留在她书页里的纸条,他留:展音,希望你开心。
好让人拉扯的祝愿。
他帮他爸爸伤害了自己朋友,导致她们阴阳两隔,这还怎么开心?
想她开心,又带给她痛苦。
展音握着汤匙的手开始轻微的颤抖,是她克制情绪时会有的正常反应。鼻头酸酸的,眼眶热热的,但她没有让自己掉眼泪,强忍着低头想吃下一口馄饨。
又被烫到,她舔了舔嘴唇,鼓起一个圈吹凉馄饨,一口一个地吃。
夜晚悄悄降临,这条街道也亮起橙黄色的路灯,不少小虫子绕着灯转圈。
韩青云等奶奶吃完饭,就开始收拾桌子,他递给奶奶一把蒲扇,一盘水果,便进了屋子里。韩奶奶坐着休息了会儿,就开始收桌子,刚好韩青云出来了,他制止奶奶的行为,让她直接进去。
韩奶奶进屋后,韩青云也收拾好桌凳,将玻璃门合上,拉下卷帘门,“云姐裁缝”歇业了。
晚风很温柔地拂过展音长长的披肩发,她上了一辆公交车,投进两枚硬币,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地朝家的方向驶去。
门被一只细长骨感的手推开,长腿迈入,轻轻将门合上。
余翌把钥匙放置在玄关处的小筐子里,按下灯的开关键,客厅一下子亮堂起来。
主卧的门没关,床上躺着的女人正在睡觉,她盖着薄薄的空调被,吹着风扇。
余翌先是把菜和肉提进厨房,再出来换了拖鞋,洗完手后准备做饭。
电饭煲跳转保温功能时,余翌正在烧最后一个汤,老余在这时候回来了。
余翌探身出厨房,示意小点声。
余拓身子僵硬了一下,瞬间反应过来,用口型问:“还在睡觉?”
余翌使劲点了点头,看到了余拓手中的花,又看见他拎在手里的烤串。
余拓笑眯眯地把花放在客厅,朝他走过来,还笑了两声,“送你妈妈的,”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待会儿一起吃。”
余翌继续做饭。
不到五分钟,就听见卧室里传来的裴千芝不想起床的嘤呜声,余拓千哄万哄,终于把人给牵出来,在餐桌前坐下。
刚开始很没有精神,但看到儿子做的一大桌子菜,裴千芝换上激动的表情,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番。
裴女士看到他耳垂红红的一小点,“打耳洞啦?”
这句话让余拓听了,伸出一只手揪起余翌耳骨,一点都不疼,但他还是装作难受地眉眼皱起。
裴女士不满地打掉丈夫揪儿子的手,“你这是干什么?”又笑着对儿子说:“好看,很酷。”
余翌拨开余拓的手,小吐了下舌尖,很调皮,“没品味。”
吃完饭和爸爸简单收拾了下家里,余翌又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地学习,一学就是三小时。
放松按太阳穴时,他突然想到病房里路昇的话,于是起身在房间里活动了下筋骨,发出舒服的叹息。
这次他没有熬夜,早早熄了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