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势逼接权展头角 接二连三的出事,袁世忠再也没能力稳坐钓鱼台了。他急派人去请周小花赶回大宁场,要她帮助打理袁家的内外盐营事务。得到授权的周小花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金总管带人去兴山县处理吴账房卷银子逃跑的事,并再聘请靠得住的账房把那边的事管起来。第二件事是建全所有世忠盐号财务监督机制,安排财物双人分管,双人归库,主事定期定额兑换不通兑专号银票。第三件事是把失火仓库里的残盐重新上灶卤熬,把损失降到最低程度。四件事是把发生的几起事件分辖区报官,决心弄整个水落石出。五件事是充雇家丁加强安全守卫,特别是大宁场里的三个仓库全用专人值守巡更,以防不测。三条盐马古道上的盐背子必须二十人以上结队而行,指定体格健壮且胆大心细的为领队,并付给五纹钱的劳酬。周小花使出的这几招,是许多大男人都想不出来的,于是有人就在暗地里称她是袁家出的“穆桂英”。经周小花一段时间的打理,袁世忠才把心放了下来,他真希望这些事在“穆桂英”的料理下,别再有不顺心的事件去发生。
在周小花的打理下,袁家扭转了颓势,一切又开始正常起来。更感意外的是,她没像袁世忠那么冲动要去和张克贤作对,而是主动修好,那份以和为贵的大局观,浓浓地彰显出名门大家走出来的人的高瞻远瞩。为此,周小花的名气不断撞击着大家的耳鼓,谁都对这个袁家大少奶奶敬慕三分。有了周小花的打理,心情放松的袁世忠,病情开始一天天好起来,只是眼下还惦念着袁仁贵。要是袁仁贵也康复归来,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什么风浪顶扛不过去。
袁仁贵在洋医的诊治下,情况有了很大好转,虽然没有青春年少应有的雄健持久,但能有阳举地穿透力,也能向如花似玉的周小花做个应对。从武汉回来的时候,天就黑了,大宁场里没多少人看见他,只是从周先生门前经过的时候,才进去把一瓶洋红酒送给周先生,并说是专门从武汉带回来的。
回到家里,他把洋红酒和洋饼干孝敬给父母,把一瓶洋香水送给了周小花,这为一家人的团聚更增添出开心的话题。当然,自他走后出的一些事,袁世忠惊魂未定的也告诉了他。同时对扭转颓势立下汗马功劳的周小花,也向他大大进行了一番美赞。特别是他妈妈说到周小花的孝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还夸赞周小花是孝义双全的“穆桂英”,袁家娶到这么好的媳妇,是祖宗修来的福分。心里听得高兴的袁仁贵,决心好好慰劳一顿自己这个无可挑剔的“穆桂英”。
话尽亥时,小两口才进房休息。面对周小花雪嫩的胴体,袁仁贵没早泄,但也很快就喷了出来。周小花尽管没得到满足,但她感到比过去好多了。最为关键的是,鼓个肚子起来的后顾之忧没有了。于是她就配合地像达到了欲死欲仙的意境。见到周小花这样的神情,袁仁贵为自己恢复的能耐兴奋不已,认为此夜才是真正的新婚之夜。
自周小花打理袁家事务来,袁家好像就步上了平安的运程,没再见有什么大祸酿出来。可是在张克贤这边,似乎做事就蹩脚多了。首先是程大奎暗查抢盐劫船的事,从抢犯对话和袁仁贵无端去武汉那么长的时间看,袁家指使人抢劫应无可置疑。可是在周先生策略的弄清袁仁贵是去治病后,对袁家的怀疑也仅仅是个怀疑。程大奎结合袁家出的事以及张袁两位老爷产生的矛盾,他认为这里面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在各关口码头所布眼线没有新情况报告的情况下,程大奎认为巴东发生的抢盐劫船事件只是放的一个烟幕弹,这究竟是谁在这么干呢?为什么要这么干呢?可就没有想出个明白来。
程大奎在同张克贤的分析中,只看到事物表面的张克贤认为是盐价飞涨,才让一些歹徒去这么干的。虽然现在“川盐济楚”允许盐巴私营,但必须是在官府确定的计岸范围内,如超越范围,或者偷关逃税,都是要按贩运私盐罪论处的。为避免官府缉拿,所以一些人才在盐运过几关后去抢,虽然这也叫铤而走险,但比从源头去贩私盐风险小得多,而且也还无本通商的捡便宜,谁都眼红愿去这么干。
的确,时下是盐价飞涨,两湖两广地区,虽有朝廷配额的运张计岸,但盐荒闹得越来越凶,私盐完全地泛滥成灾了。为防源头上出问题,官府下令,对核定的产盐量必须完成,否则就取消官府减免税厘,并且还要对下差的产盐量按每石收五纹钱的空额税。县周大老爷找来大宁场盐帮计议,对上面官府的这个政令显出满脸无奈的样子,只得去遵照执行。趁此,他就把官府下达的产盐增量计划公布了出来,并委托张克贤去落实,他希望大宁场的盐家一定要完成任务,不要让他为难来收空额税。拿到产盐计划,张克贤傻眼了,这比过去增加的产量在那里去熬呢?这看起来是个馅饼,但实质上却是个陷阱啊!张克贤为此便焦虑起来。
本来,完不成产量计划大不了就交点税算了,可是那许多的入股小户如何去向他们摊派?再说袁世忠说张克贤是帮主,除前河湾二一添作五外,帮主是这大宁场的第一熬盐大户,应摊大头的计量,不管怎样,袁家最多只能承担三成的增量。为息事宁人,张克贤本想就这么办,可是盐场要永远办下去,这不是一锤子的买卖,事事都这样忍让,那还不如把熬盐的经营全部送给他袁世忠。鉴于心里的不痛快和不平衡,他就和袁世忠争执起来。除前河湾外,其增量的分配,必须按近两年的实际计岸销量分担,任何人都不得占便宜,更不准去吃古眼。俗话还说“要得伙计长,天天算伙账。”大宁场里的人不得去坏这个规矩,不管他的天王老子是谁。
正在这当子事没搁平的时候,张永东就发现仓库里不见了一百条装盐的口袋。这事张克贤认为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就没有去做任何的搭理。
这件事让程大奎纳闷了,那写有“大宁场张记”的盐口袋别人偷去做什么呢?未必还要去装盐帮到完成计量不成?天下有这样欲做好事不留名的好心人吗?一连串的疑问,都让程大奎装在了心里头。
就在周先生准备出面去做张袁二老爷和解事情的时候,县衙又来了道公文,说朝廷为打击私盐,要求各盐场在一个月内交足下达的临时产盐增量,否则就加重税课,同时还要调减运张计岸,永远不再增加。拿到这道公文,张克贤就去找袁世忠商量。这个事虽让袁世忠有些着慌,鉴于与张克贤的不痛快,他便赌气说拿不出什么主意来。他暗在心头想,不管到时是个啥结果,一切都该帮主去撑台,独角戏他张克贤不唱谁来唱。
没办法的张克贤只好向县衙启程,准备去向周大老爷做报告,以减少产盐的临时增量。
县城里,人来人往好不闹热,南腔北调不时就在耳边冒出来。沿河十字街上百家的小商小贩,生意兴隆;小餐饭馆,食客盈门;这个有如《清明上河图》般的繁荣,全仗盐而兴,千年未竭。张克贤没有为这个场面而惊喜,而是为压下的盐产增量而愁楚。
到县衙门口的张克贤先找到季师爷,说明来意后,就拜托他为自己拿主意,然后再去找周大老爷。季师爷神秘地拉住张克贤的手,要与他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去到八方汇酒楼,季师爷选了个临江的小间,叫过一壶酒和两碟小菜,就和张克贤对坐下来。在一杯酒下肚后,季师爷就说:“张老爷,你说的这个事,周大老爷也跟你一样着急。你想想,府上下达的公函,那都是朝廷的旨意,谁敢去提起脑壶抗旨?这个当头的利害我们可以不去说,但只说完不成上面的增量产量,如减少计岸张数,县上就会少好多税赋,同时来往的人流就会锐减,相关联的生意经营也将受牵扯,这个叫得叮当响的上古盐都,弄不好就要毁在周大老爷手上,你说他心里的压力会不会比你小?”
张克贤自个喝上一口闷酒后,就问季师爷:“一边是县大老爷着急,另一边是我们的焦心,你说怎么办呢?”
季师爷向门口望了望,见没异常后才说:“为了几千年的盐都,为了官府和你们自身的利益,决不能坐以待毙,这个应对的办法,聪明的张老爷你一定想得出来。”
张克贤没摸着头脑地望着季师爷问:“盐是靠熬出来的,不是像泥巴拿起锄头就可以挖呀?这聪明的法子啷个想呢?”
季师爷生出“教的鸟儿上不了树”的郁闷,只好又向深里说:“熬盐的地方又不止大宁场,你不可以去其他地方想办法呀!”
张克贤咕噜说:“其他地方还不是有熬盐增量计划,他们能好心肠的支援我?”
季师爷把酒杯向桌上重重一搁说:“我只是好心做个提示,怎么搞是你的事。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要在这个土地上生活,就得按朝廷的办。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到时倒了霉,别怪我没点醒你。”
张克贤在愣住的时候,季师爷才不高兴地回到县衙。
拖着沉重步子的张克贤一路思考,季师爷说的不无道理,没能力完成增量产量,不去向别的地方想法又怎么办呢?他决定亲自出马,到云阳云安和奉节鱼腹去碰运气。
回到大宁场,他再没去找袁世忠商量,也没向家人征求意见,拿上银票就出发了。
他第一站去了云阳的云安,在快到云安的时候,就有个同路人和他吹起来。随着吹得越来越投机,张克贤就问他到哪里去?那人说是到云安表哥家去找事做,并说自己的表哥就是云安盐场的项盐主。张克贤没说自己是大宁场的盐帮帮主,只说是到云安谈点盐生意,还请他帮忙做个引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经那人一引荐,事情办得极为顺利。原因是官府下给云安盐场的产盐增量任务比大宁场还要重,根本无法完成。为此,项盐主还和县衙闹得不愉快。今天同病相怜的张克贤找到他,项盐主说本来是没办法卖盐给张克贤的,但想到横竖都完不成增量任务,倒不如帮上一家去完成,于是项盐主就慷慨决定,把盐弄一部分卖给张克贤。但要他千万别声张,弄不好追究起来,项盐主就会倒大霉。他今天给张克贤解的这个难,就算是交上个朋友,也为自己留了条后路,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朋友就会来帮助。即使是熄火不干这个买卖,也不会担心没饭吃,更何况世道这么乱,项盐主早就想转行了,于是才有这个敢为张克贤解燃眉之急的义举。感激涕零的张克贤忙和项盐主签了合约,并由项盐主装船报关把盐直运宜昌的大宁场盐营分号。经暗自测算成本和把盐销出去获得的利润,与自己大宁场的盐利比起来,每包就要赚数纹钱。只这一趟,不仅完成了产盐增量任务,而且还净赚几十两。没想到走出门就是天地宽,于是他又满怀希望的向奉节出发了。可是在奉节就让他吃了闭门羹,所有的盐全由县衙统管,加之这个季节性熬盐的产量并不算高,那有向别人卖的呢?真是太可惜了,要是奉节又搞得到盐巴,说不定还会小赚上一把。于是,张克贤在对云安项盐主深深感激的同时,便决定搭上这根线,把他所有愿拿出来的盐全部买下,这能赚银子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为此他心里感到极其高兴,认为这次好在没带张永东和程大奎出来,要不然,这份功劳自己又摊不上了。他同时还决定按项盐主的叮嘱,回去不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且不说怕项盐主吃亏,就是不吃亏,要是今后又遇上这样的事,大家都去按这个商业秘密如法炮制,那不是自己玩完么?只有傻瓜才会把这个事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