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
紫薇宫是陛下还未迁都时便已修建好的宫殿。
前朝皇帝强征十七万人, 花费六十天建造而成,高宗时确立为陪都,赐名紫薇宫, 后陛下决定迁都,便大肆整修,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素有‘穷其壮丽, 自古都邑莫与之比。’的美称。
唐不言坐在马车上闭眼小憩, 昨日一夜未睡,一张脸近乎冰白,沿街热闹的喧嚣都消弭在安静的马车内。
晨鼓刚响, 千牛卫中郎将便带着陛下的旨意宣召唐不言,是以驾车的人是千牛卫的士兵, 瑾微便入内伺候。
“郎君早上不曾用膳,可要用些糕点。”瑾微见他脸色格外不好, 担忧说道。
唐不言沉默地摇头。
瑾微坐在马车上沉默,随后艰难开口:“陛下召见郎君, 是因为昨夜……”
唐不言眼皮微掀, 静静看了他一眼。
瑾微立马闭上嘴,脸色越发难看。
马车上了天街瞬间安静下来, 千牛卫巡逻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传了过来, 深宫威严气氛随之而来。
唐不言揉了揉额头, 伸手去够茶盏,瑾微连忙递了过去。
茶水还带着微微的温热,他捧在手心, 抿了一口, 润了润嗓子。
“马车已经进应天门了。”瑾微掀开帘子, 看了一眼,才说道,“郎君整理整理衣物吧。”
唐不言放下茶盏点头。
一入应天门,眼前视线豁然开朗,红墙层台,飞阁翔丹。
马车朝着西边作曲,自广运门进去,最后停在明福门前。
“少卿。”中郎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陛下在同明殿。”
唐不言咳嗽一声,低声应下,随后慢条斯理下了马车。
中郎将眼皮子微微掀起,扫了一眼面前的唐三郎。
陛下召见得急,连着衣冠都免了,是以这位少卿穿得是常服。
暗红色的织金锦上用夹缬染上的折枝花纹,花团锦簇,衬得这位雪月双绝的唐三郎富贵端方,这颜色过于轻佻出众,可偏那双如烟似雾的的眉眼却多了些面如美玉的清冷疏离。
“少卿这边请。”中郎将恭敬请人入内。
唐不言抬眸,轻咳一声,便随着小黄门的脚步入了内。
最靠近明福门的是中书省,也就是读书人人人向往的凤台。
唐不言来的不是时候,正好碰上几位阁老议事散会,为首那人长得和唐不言略有几分相似,只面容上更沉稳一些。
一行人浩浩荡荡,原本还各自说这话,不料看到自宫门口缓步前来的唐不言,各自缓下脚步,最后看向为首那人。
那人正是如今的凤台内史,唐稷,唐不言的阿耶。
唐稷大概没想到会在此刻见到自家三郎,眸光一转,便在那小黄门和中郎将身上扫过,脚步一顿,可到底还是目不斜视入了凤台,期间不曾说过一句话,给过一个眼神。
唐不言沉默地退到一侧,垂首行礼,态度恭敬。
高墙走廊的风略微有些大,平铺直叙吹了过来,让淡淡的书墨香和草药香混在一起,在各自的鼻尖飘过。
直到这群人走远了,唐不言这才站直身子,一张脸被风吹出一丝透明的白意,越发显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明亮,而似火焰跳动。
他看着凤台入口处鎏金大字,陛下亲提的牌匾,代表大周至高无上的权利。
不论何人,踏入这间院子,身上所有的标签都会被剥离,只剩下这座官署下赐予的职位。
他眸光微动,最后缓缓收回视线,握拳连声咳嗽几声,颧骨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中郎将看的眼皮子一跳,脚比脑子快一步地走到风口。
唐不言侧首看他,最后颔首:“多谢。”
中郎将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不合时宜地怜香惜玉之情,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说道:“不好让陛下久等,还请少卿加快脚步。”
同明殿外铁甲环绕,大阁领金凤正按剑守在殿门口。
“禀统领,少卿来了。”中郎将快步来到台阶下,抱拳说道。
金凤这才垂眸看了过来。
她形容严肃,身形极高,那身玄铁盔甲穿在她身上越发增添一丝冷硬之色,那双眼睛带着逼人的锐利,就像腰间的长剑,杀气腾腾。
“陛下已等候多时。”她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唐不言对她叉手行礼。
金凤侧开身子,避开这礼。
“陛下,唐少卿来了。”
她声音洪亮清晰,很快大门就被打开,出来一个熟悉的面孔。
——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