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汀兰苑依旧大门紧闭,对外宣称五小姐病重需静养。
姜非晚正在屋内反复研究那封信和那个鹰隼徽记,试图找出更多线索时,院外却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似乎还夹杂着守门
婆子惊慌失措的问安声。
“参见世子爷!”
世子爷?姜非晚心頭猛地一跳!燕珩?!他怎么会来?光明正大地来?
她立刻躺回床上,重新做出一副病弱之态,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脚步声径直朝着她的房门而来,守门的婆子根本不敢阻拦。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逆光站在门口,瞬间带来的压迫感让屋内的光线都仿佛暗淡了几分。
姜非晚透过垂下的眼睫缝隙望去。
来人穿着一身玄色暗云纹锦袍,腰束玉带,身形劲瘦挺拔,肩宽腰窄,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便有一种渊渟岳峙的冷冽气场。他的面容极其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线薄而锋利,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和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正是昨夜佛堂中那个声音冷冽的男人!燕北王世子,燕珩!
他竟然真的敢大白天的直接闯进她的闺房?!
燕珩的目光如同实质,冰冷地扫过屋内简陋的布置,最后落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姜非晚身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宫中内侍服饰的中年人,面色白净,神态恭敬却难掩倨傲,正是皇帝身边得力的太监总管高公公。高公公身后,还跟着几个捧着锦盒药材的小太监。
这诡异的组合,让知夏和绿意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高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姜五小姐,陛下和皇后娘娘听闻您落水受惊,凤体欠安,特命咱家随燕世子前来探视。这些是宫中所赐的滋补药材,望小姐好生将养。”
皇帝和皇后?探视?还派了燕珩和高公公一起来?
姜非晚心中惊疑到了极点。她一个区區伯府嫡女生病,何德何能劳动宫中如此兴师动众?这绝非寻常探病!
她挣扎着,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起身行礼,声音细若游丝,断断续续:“臣女……臣女叩谢……陛下、娘娘……恩典……恕臣女……不能全礼……”
燕珩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他忽然上前一步,声音低沉冷澈,听不出什么情绪:“高公公,既然姜小姐病体沉重,不便挪动,便在此宣旨吧。”
宣旨?!
姜非晚瞳孔骤缩!连床边的知夏和绿意都忘了害怕,愕然抬头。
高公公似乎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绢帛,缓缓展开。
“陛下口谕,”高公公的声音变得庄严肃穆,“永宁伯姜弘之女姜非晚,性资敏慧,婉婉有仪。念其体弱,特赐宫中良药,安心静养。另,靖安长公主赏花宴在即,特许其带病入宫赴宴,一应规矩可从简,以示天家恩恤。钦此。”
口谕的内容如同一个个惊雷,炸得姜非晚耳边嗡嗡作响!
皇帝不仅知道她“病”了,还特意下旨让她“带病赴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恩宠!不,这绝不是恩宠,这是……强行将她推至风口浪尖!是将她架在火上烤!
这道口谕一出,等于彻底堵死了赵氏和姜非婳想要李代桃僵的路!皇帝亲口允许她带病赴宴,谁还敢阻拦?甚至,她这“病”若是很快好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而燕珩……他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是他向皇帝进了言?还是……昨夜佛堂之后,他查到了什么,此举意在试探?或者……保护?(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她否决)
姜非晚脑中飞速运转,背上却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天威难测,帝心似海,这道突如其来的口谕,背后的深意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得不再次“挣扎”着,用颤抖虚弱的声音谢恩:“臣女……谢陛下……隆恩……”
高公公宣完口谕,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赏赐的药材交给知夏,意味深长地看了姜非晚一眼,便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依旧“病弱”的姜非晚,和伫立床前、存在感极强的燕珩。
空气仿佛凝固了。
燕珩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脸色惨白、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少女,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和过于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
忽然,他极低地、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佛堂的夜风,看来确实冷冽入骨。”
姜非晚的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