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尽头一间看起来与其他房子没有区别的院门前媚娘站定后推门进去。

顾炎城紧跟上前四下打量，发现这房子同自己之前看过的房子一眼，不像住人的地方。堂屋内更是冷冷清清，除了一张桌子和几张长凳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个烤火的地儿都没有，当然也别说什么火炉火盆之类的了。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同样冻死个人，顾炎城搓着双手在桌旁站定没敢随便坐下，只敢盯着桌上的茶壶和铺满灰尘的杯子想：“这得多久没回来了，若是再不泡个茶什么的，这杯子怕是要冻裂了吧！”

“什么事说吧！”媚娘语气冷淡，但并非有意为难，落座后指着身旁的长凳道，“坐下说。”

“多谢姑姑······我来其实就是那个······。”顾炎城赶紧坐下，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踌躇半天。

“想见轻越？”媚娘直截了当。

“是啊！离开之前想同她道个别，顺便看看她。”

“有什么好看的。”媚娘眉头一皱，无意识地将手伸向茶壶，结果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顾炎城是个聪明人，见状立马起身：“姑姑我去去就回，您稍等片刻。”

说着他跑出院子，匆匆来到自己之前住过的地方，在屋内的水缸里打了一桶水，又弄了个火盆和一堆柴火匆匆跑回来。

心里庆幸此前住在这里时为了吃饭倒是砍了不少柴，还接了些水，如今也能派上用场。

火盆很快在屋内点燃，炉子也架上了，两人顺便移到了炉火边，一边烤火一边闲话。

“为何想要见她？既然要走的话。”

兴许是屋内有火的缘故，媚娘说话的语气听来温柔了许多，没有之前冰冷。

“那个······就是有些放心不下。”顾炎城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袄子。

“她很好，无需担心。”媚娘没看他，伸手在火上烤了烤。

“不，她不好。”顾炎城想说她受伤了，但一想无忧谷内有的是医女根本无需他担心便又加了一句，“她看不见了。”

“她原本就看不见，这没什么。”媚娘说话时忍不住抬眸瞅了顾炎城一眼，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些许挣扎。

“不，不一样。”那日下山，顾炎城在轻越眼里看到了悲伤，同之前不一样，“她病了，是心病。”

“生病也好，心病也罢，谁长大不得生几次病呢！”媚娘望着炉火内噼里啪啦的火星悠悠叹道，“你不是大夫，见与不见没有多少益处。”

顾炎城自知无话可说，但还是不死心：“见一面也妨碍不了什么不是吗？您就让我同她见一面吧！”

堂堂一国皇子，何时这般委曲求全。媚娘很久之前曾见过顾炎城一次，那会儿他不过十五岁，是北凉百姓爱重的皇子。可小小年纪便战功显赫的他傲娇且不可一世，如脱缰的野马，性子也烈得很，听说还有些混，女人也不少，但疼爱妹妹是真的，为了她一气之下连皇子都不做了，去守了边关。边关几年倒是消磨掉了他身上那些纨绔秉性，稳重了不少，但终究入不了她的眼。在后来的许多年里她虽有心相护，但一直心存疑虑，不过危机关头还是救下了他，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改变想法。可在他舍命救轻越之后她动摇了，如今又见他低声下气相求，心里也就有了期盼。

“妨碍倒不至于，只是······。”媚娘故意话说一半停下来，伸手添了一把柴，哪怕此时火正烧得旺，火苗四处燎着，坐在旁边的人都能热出汗来。

顾炎城感觉自己快要被燎出来的火焰给点着了，于是偷摸着朝边上挪了挪。

“热吗？”媚娘突然看向他，眼神颇有深意，甚至不顾火都快燎到脸上了又继续添了一把。

“不热。”顾炎城如今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的肥猪，都能听到身上滋啦冒油的声响，但他不敢动，当然也不敢在人前抹汗，怕失礼。

好在妇人并非存心折磨他，很快停了手，但没说话，好似之前没说完的半句话并不重要，以至于在沉默了一炷香后转了话题。

“你知道轻越是谁吗？”

“知道，她是巫族圣女。”顾炎城暗暗松一口气。

“什么时候知道的？”媚娘似乎并不意外。

“塔楼里有很多关于巫族的书籍，看到了，猜的。”

“你知道我们为何要冒险救你吗？”

“知道，因为圣玉是巫族的圣物。”这是你们告诉我的。顾炎城在心里加上一句，不过他还真不相信仅仅是因为这个。

“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圣玉乃你和轻越的定亲信物。”媚娘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带着回忆，“这圣物还是我给你母亲送去的，送去时还见了你一面，那时的你很可爱，已经有点小男子汉的味道了，你母亲当时即将临盆，听说给你生了个妹妹。”

“嗯，只是我娘后来······。”想起一出生就没了娘的可怜妹妹，顾炎城难掩心痛，但一细想又感觉不对，“我妹妹年满十八，轻越未满十五，您说您送定亲信物来给我和轻越定亲？”

居然拿一个还没影的人来和他定亲？鬼才会相信这样的说辞，顾炎城一脸莫名其妙。

“那时圣女却未怀上轻越，送去玉佩当然另有原因。当时她著了些医书命我送去你母亲那里，所以顺便为将来的孩子未雨绸缪一番。你可能好奇，为什么会是你？其实不然，若是你母亲后来生下的是男孩，那么轻越的未婚夫就是他，可你母亲生下的是女孩，自然的你就成了这个人。”

“这也太······。”“胡扯”两个字还没有出口，顾炎城就被媚娘随后的话给惊到了。

“我猜那块圣玉，你母亲交给了你，而非你妹妹。”

确实，顾炎城记得很清楚，当时母亲大着肚子时就吩咐了后事，她说她有一把匕首和圣玉，将来两个孩子一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