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什么都没说。”毒姑圣拿着药罐和药碗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塞疆的事谁能瞒得住?就算你我不说,也总有人会将消息传到他耳朵里。”
“看来小公子动用了烈火堂的势力。”巴山将脸盆里的水倒掉后递了一杯茶给苏浩,嘴里念道,“小公子那日还说解散烈火堂就不再启用,看来为了殿下破例了。”
苏浩没有说话,端着茶杯看着茶水里的氤氲,看得非常认真。因为他在水里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好看又清澈的眼睛。
“小公子的性子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愿意往外说,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巴山见苏浩沉默不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家小公子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忘了,他小时候叽叽喳喳像只小鸟,吃药的时候撒泼打滚,不听话的时候上房揭瓦······ 。”教父去而复返,一声叹息,“你忘了,就是在这间房里,他肚子疼得厉害,人都快虚脱了就是不肯喝药,好几个人围着哄都没用,最后还是殿下哄了许久才肯喝呢!”
老人的叹息很轻,话却很重,如同锤子重重锤在苏浩的心头。
“玉哥哥这药太苦了,我不要喝,你帮我喝吧!”羽撅着小屁股趴在床上哭。
“药怎么能代喝呢?”苏浩气得想揍他,可羽哭得厉害,他下不去手。
“那么苦的药喝了也会吐,何必再遭这种罪。”羽强词夺理。
“话可不能这样说,不吐出来的话,病岂不是就好了。”苏浩好言相劝,“来,我这里有糖果,喝一口吃一颗,保准不会吐?”
“什么糖果?”羽嘴馋,捂着嘴抬起头来,结果一看他手上的药就吓得满屋子乱窜。
“很甜的,把这糖果含在嘴里什么药都不苦了,真的。”见羽肚子疼得脸都白了,苏浩急在心里,嘴上却吃了一颗,然后砸吧着嘴道,“啧啧,这糖果可真甜,听说是风月国的特产。”
“真的?”羽有些心动。
“那是自然,你若再不来吃,一会儿被阿力瞧见可就没你的份了。”
听闻,羽这才不情不愿上前,就着糖把药喝了。
画面一转,苏浩突然想起在云来客栈羽中毒后强忍着疼痛的模样,还有身上那么多的伤,心里就不由得难受起来,起身时身体一晃,差点倒下去。
“殿下······。”巴山一声惊呼,吓得忙伸手去扶,但被苏浩推开了。
苏浩扶住椅背,在缓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又坐下。
“你看看你这身体,还想不想要了?”毒姑圣吹胡子瞪眼,“毒刚解就急着出兵,回来也不知道休息,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你这样糟践。”
“没事,就是刚才走得急了点,没站稳。”苏浩摸了摸鼻子道,“对了,京城如今情况如何?”
毒姑圣没搭理,巴山接口道:“宋来过消息了,说小公子一切安好,除了宫前面过一次圣,大多时间都忙着在家里收拾院落。只是小公子身体孱弱,入秋后生了几次病,人看着清瘦了些,其他都好。还说小公子这期间去了一趟青厥寺,呆了一天。”
“为何去青厥寺?”听闻苏浩胸口莫名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个没说。”巴山实话实说,“许是府里呆腻了吧!”
巴山说话时,教父已经出去,苏浩随后也打发了巴山,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屋里,心里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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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兵部侍郎邀请羽去府上的消息很快传到太子府,国相府随后也来邀请他赴宴,再后来又收到了三皇子的邀约。不得不去,因而忙得不可开交。
当然除了他们还有一些官员为了能攀上他这个金龟婿更是围追堵截制造邂逅,弄得羽苦不堪言。
苏琮得知这些事后心中不喜,遂命他进宫面圣。
御书房里,苏琮在羽进屋后便露出了獠牙,他屏退左右,冷笑地看着羽道:“孤听闻烈少主近日来同皇子们走得极近,不知何意?”
“皇子邀约不得不从,烈辰实乃盛情难却。”羽每次见到苏琮就会没来由地觉得恶心,哪怕对方什么都没做,仅仅只是看着他。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就是不知烈少主看好哪位皇子?”上位者的威严在轻声询问中得以彰显,苏琮嘴角边的笑也越发阴鸷。
“三位皇子都乃人中龙凤,烈辰不敢妄言。”羽听出了苏琮话语里的不快,但脸上始终挂着浅笑,直到苏琮突然起身来到他面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听说我那十八弟刚打了胜仗,我正不知如何嘉奖,你说让他回来如何?”
“这是殿下的家务事,无需过问烈辰。”羽知道这是威胁。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你的事。”苏琮突然俯身。
“我有何事?”羽想躲,但没躲。
“听说兵部侍郎想将小女婉儿嫁你,你作何想?”
苏琮的手突然捏住他的,羽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忍着不适,淡淡回道:“皇上说笑了,烈某是个残废,若非手里有烈火堂令,谁会多看一眼。”
听闻“烈火令”三个字,苏琮的眼睛狠狠眯了起来。他知道羽这话是警告也是提醒,心下蓄积的火气更加炙热起来。
以前他是太子,很多事瞻前顾后,可如今他是皇上,是国君是北历的王。他不再受任何威胁,于是一把捏住羽的下巴抬向自己道:“我是北历王,我想将你杀了也无人敢多说一个字,你说你的烈火令还有何用?”
“怎会无用?”羽平静地看着苏琮,眼神冷淡,宛如毫无波澜的湖面,能轻易被人看清湖底的风光,“一个残废死不足惜,可烈火堂的怒火却能燎原,你信吗?
这是第一次苏琮能轻易将羽看穿,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少年如今最大的筹码就是不怕死。可他却怕,为了夺下这江山他花费了太多心血,万不能付之一炬。可作为一国的最高统治者,好不容易不再看人脸色,结果却拿捏不了一个少年,这让他无法忍受。
苏琮不再客气,嘴角一勾笑道:“杀你,孤怎么舍得呢!你这滋味孤还没尝够呢!来,今日就让孤再好好爱你一回。”
露骨的话伴着粗鲁的动作让羽内心惊恐之余瞬间下了一个决定,他将手抬起来缓缓伸向发髻。
银针是羽随身携带的武器,可以杀人也可以自杀,在那日他给苏浩下药后便一直不曾取下,因为他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也知道当他将这根针戴在头上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有去无回,而今日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