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将门重新关上。
可他的身体,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连做出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显得无比艰难。
他只是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有些难堪地,避开了温年的视线,将脸转向了房间内更深的黑暗里。
那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也是一种……被窥见了最脆弱一面的,不堪。
两天了。
这是这两天以来,温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视着顾凛川。
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屈辱。
当他亲眼看到对方这副几乎快要崩塌的样子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份被他丢在一旁的诊断报告上,所写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背后,所代表的,是这样一种真实而又残酷的折磨。
温年原本在心里给自己预设过无数种可能。
他可能会看到对方的冷漠,可能会听到对方的嘲讽,甚至可能会再一次,被对方那高高在上的态度所激怒。
可他唯独没有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所谓的坚持,那些刻意的冷战,在这样一种纯粹的、生理上的痛苦面前,显得有些……可笑,甚至……幼稚。
他什么都没说。
那些质问的话,那些发泄情绪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他只是默默地,将自己一直端在手中的那杯温水,朝着顾凛川的方向,递了过去。
这是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却仿佛打破了两人之间那道已经凝固了两天的、坚冰一样的壁垒。
顾凛川的视线,缓缓地,从黑暗中移了回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那杯水,水杯上还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温热的雾气。
然后,他的目光,才顺着温年那只干净修长的手,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最终,重新落回到了温年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探究,有不解,还有一丝……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弱的动摇。
他没有立刻去接。
两个人,就隔着一道半开的门,一个站在门外,一个倚在门内。
一个沉默地递着,另一个,沉默地看着。
时间,仿佛又一次,被拉长了。
最终,还是顾凛川先动了。
他抬起手,朝着那只水杯,伸了过去。
就在他接过水杯的那一瞬间,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温年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那是一种……冰凉刺骨的触感。
明明房间里开着恒温的中央空调,可顾凛川的指尖,却凉得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寒冰,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温度。
那股寒意,顺着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就窜进了温年的身体里。
让他浑身都控制不住地,轻轻颤了一下。
而顾凛川的反应,比他更甚。
在触碰到温年那带着正常体温的皮肤时,他整个身体,都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僵住了。
就连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因为这意料之外的触碰,而骤然紧缩了一下。
他飞快地接过水杯,然后,像是要甩开什么瘟疫一样,迅速地,将自己的手撤了回去。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只在眨眼之间。
温年看着自己那只还悬在半空中的、空着的手,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对方那冰冷得吓人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