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那种高高在上的、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小孩胡闹的眼神,刺痛了他。
“顾凛川,这是竞技游戏!不是你在公司里做的那些万无一失的金融模型!”温年猛地转身,甚至顾不得还在直播的摄像头(虽然他们早已关了麦),“机会本来就是转瞬即逝的,有时候就是要赌!如果每一次都要等到百分之百的安全才出手,那还打什么比赛?直接比谁数据好看算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主机机箱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顾凛川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温年,看着青年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颊,看着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温软笑意、此刻却盛满了不服输倔强的眼睛。
过了几秒,顾凛川才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沉,更冷,像是从深海里捞出来的冰块。
“温年。”
他叫了他的全名。
“这里是赛场,不是你一个人的舞台。你是战队的一员,不是去送死的刺客。”
顾凛川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刀锋般刮过温年的脸,最后落在他微微颤抖的嘴唇上,一字一顿地吐出最后四个字:
“服从指挥。”
轰——
这四个字,像是一盆夹杂着冰碴的冷水,毫无预兆地兜头浇下。
温年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结了。
那种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回到了那个冰冷的会议室。那时候,他是卑微求全的乙方,顾凛川是高高在上的甲方。顾凛川也是用这样冷漠、理智、不容置疑的语气,全盘否定了他的设计,告诉他“这不行”、“那不合理”、“按照我说的做”。
那种阶级上的压迫感,那种被当作下属、被当作所有物、唯独没有被当作平等伴侣的屈辱感,在这一刻死灰复燃。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又酸又疼。
温年原本因为激动而发烫的身体,此刻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冷。那种冷意顺着脊椎攀爬上来,让他连指尖都在细微地颤抖。
他以为……他以为经过昨晚那个失控的吻,经过那些所谓的“暧昧”,他们之间至少有了一些平等。
原来,在顾凛川眼里,他依然只是一个需要“服从”的对象吗?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在游戏里。
掌握主导权的,永远是顾凛川。
“服从……指挥?”温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眼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圈。
顾凛川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碰温年的手背:“温年,就事论事,那一波确实太冒进……”
“别碰我!”
温年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把手缩了回去,连带着碰倒了桌边的水杯。
“哐当”一声脆响,剩下的半杯水泼洒在桌面上,蜿蜒流淌,就像此刻两人之间狼藉的关系。
顾凛川的手僵在半空。
温年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口腔里尝到了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住眼底那一层几乎要决堤的水汽。
他不想在顾凛川面前哭。
那是弱者的表现。
“你也说了,这是双人赛。”温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有我的判断,我有我的打法。如果你只需要一个只会听指令的机器人,那你找错人了。”
说完这句话,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个房间里压抑到让人窒息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