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十九岁。以前总觉得时间很多,路很长,奥运冠军、大满贯,这些目标虽然遥远,但一步步走,总能摸到边。
现在,好像有人在她面前突然关上了一扇门,还是最重要的一扇。那颗跳动了十几年、早已融入骨血的小白球,第一次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有点烫手。
她不是爱哭的人,训练再苦再累,被李指骂得再狠,也没掉过几滴眼泪。
可这几天,夜深人静时,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自己跑出来了,无声无息,很快就浸湿了一小块枕头。
她有点烦自己这点,这叫什么事儿,哭能解决问题吗?
可它就是止不住。
心里空落落的,像一脚踩空了楼梯,那种失重感让她发慌。
她甚至不敢去想以后,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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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武汉观察了十来天,情况稳定后,转院回了北京,这边康复条件和后续训练衔接都更方便。
到北京时,已经是二月中旬,空气里还带着凛冽的寒意。
北京的医院环境好些,是单间。
熟悉的队友、教练陆续来看过她,大家都尽力表现得轻松,但那种小心翼翼的安慰和隐藏不住的惋惜,像细密的针,扎得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努力笑着回应,嘴角却有点僵。
人一走,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那种空茫和不安就又漫了上来。
她看着自己被石膏包裹的脚,像个陌生的、笨重的累赘。
她尝试着轻轻动了一下脚踝,钻心的疼立刻窜了上来,让她瞬间冒了冷汗。
真的……不行了吗?
这个念头像毒蛇,冷不丁就咬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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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北京大学第三医院的第四天下午,天气阴阴的,没什么阳光。
妈妈刚出去打开水,病房里就她一个人。她正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发呆,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
她以为是护士。
门推开,露出樊振东的脸。
他没穿队服,就一件普通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下巴,脸被风吹得有点红,手里空着,没像别人那样拎着水果或者花。
“阿姨说你在休息,”他没进门,站在病房门口看她,“我……来看看你。”
尚青云有点意外。队里大部分人昨天都来过了,他当时没来,她也没多想,训练比赛都忙。
“啊……进来吧。”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想坐直点,牵扯到脚踝,忍不住“嘶”了一声。
樊振东快步走过来,下意识想扶,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有点无措地站在那里。“你……别乱动。”
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位置有点矮,他坐下来显得有点憋屈。
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然后很快滑下去,盯着她那只被吊起来的脚,眉头微微拧着。
“你怎么来了?”尚青云问,声音还有点哑,“今天没训练?”
“下午休息。”樊振东言简意赅,视线还黏在石膏上,“医生怎么说?”
“就那样呗。”尚青云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个不在乎的表情,“死不了,就是以后可能跑不快了,跳不高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了一下。
这些天,她在爸妈面前,在队友面前,都努力维持着镇定,甚至还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