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次起,梁辉就不怎么来西书阁和方孟春碰面了,毕竟修史只是是他的诸项公务中最不要紧的一项。
方孟春每次到西书阁的时候,都能看到上次的反馈和这次的需求已经被放在案上。不知是谁传递的,不过这也无关紧要。
清单写得明白详细。看字迹,应该一直都是那位从不署名的校书郎亲笔所写。
方孟春每次都会把这些单子留在西书阁里放好,以便日后检校。
时间过得很快,现在摞起来竟然也有厚厚一叠。
这日她踏入西书阁时,正是阳光最明亮的午后。奇怪的是,案上除了寻常会有的三两纸张,还有一小碟杏脯。
方孟春回头看向守门的宦官,宦官轻声道:“是给女侍中的。”
除此之外,并未多说什么
方孟春先把那碟杏脯放到一边去了。不论如何,就算要吃,她也打算完成工作了再说,最好是带回去吃……书房里可是不该饮食的。
方孟春将上次看到一半的那卷从柜子里抽出来,又将那几张条陈拿到眼前看。
却见第一张纸上写的并不是前一日的反馈,而是……
方孟春没忍住轻笑了两声。
原来那杏脯是那位校书郎给她留的,还很戏谑地说:他是领了官家给的俸禄才修史的,但女侍中却毫无所得,实在过意不去。他埋头于文字时总是容易饿,不知道女侍中是否也会如此,这杏脯能作为零嘴垫垫肚子,若是能收下就再好不过了。
最后又署名:程瑛。
方孟春笑着摇了摇头,独将这一张纸袖了,其余的则预备按往常一样储放好。
想了想,也先拿了张空白的纸,提笔写下:多谢程校书的好意。
再往后不知该写什么,便夸赞了他一番,但多是套话。
因此程瑛见到这份回复时,半是欣喜半是失落。
也罢,是他唐突了。
他刚得知竟然是北海公主来帮忙时,其实是大为不解的。虽然他早就听说过这位公主担了女侍中的职,但他以为陪侍皇后而已,并不需要什么真才实干。
梁辉却说,北海公主会在宫学授课,想来是有这个能耐的,叫他不要觉得皇帝敷衍。还语重心长道:“你还年少,不知晓这宫里宫外,是最容易有出格的人和事的。”
破例也是一种特权。
然而程瑛真正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女侍中有几分敬佩之意,还是梁第一次去过西书阁,将她亲自写的笔记带来秘书省的时候。
第一反应也是赞叹字迹。
他每次列出需要其他记载补充的条目,加起来至多也就一两张纸,她却能还回来十余张,字迹从头到尾还都非常规整。
内容也极好,和他给的条目是对应的,分门别类,很方便查看。还会附上不少别的记载,又条理清晰,稍作润色便可编入史书中了。
她甚至还会在原文之外做好标注,比如一些古早的史料,有些词汇现在通行的是别的说法,就需要另加更正,实在细心。
想到这里,程瑛又觉得可惜。
后妃传在国史的列传中排序第一,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后人读到这部史书,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人参与过。
这部国史到时候成书了,估计就会署个主持工作的梁辉的大名。
她也是,他也是。
……
腊尽春回,又是新的一年。
元日朝会上,百官朝贺天子。
方孟春虽未亲眼所见,却也听宫里人一传十十传百地描述了遍,知晓是如何大的排场。
同一天,皇后在宣光殿受内外命妇拜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