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察觉到不对,一阵细微的声响传入他的耳中,“咚…咚…咚…”那是包着厚布或皮革的靴底,踩在城门后青石路面上的声音,稳定而清晰
劫烬的目光锁定在城门口内侧的阴影交界处
几名身着祈水国样式甲胄的卫兵正排列着略显机械却完整的巡逻队形,从城门洞的暗处步入劫烬的视线
他们手中的矛戟在惨淡的月色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虽然那铁器的光泽中也掺杂着一层诡异的青灰色污渍
衡顺着劫烬的目光看去,竖瞳瞬间收缩锐利起来
士兵们的脸色在阴影中看不明晰,但那挺立的身姿,守卫的姿态,以及他们胸腔伴随着呼吸带来的甲叶微颤,都明确无误地昭示着——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归澈却显得格外淡定,他双手抱臂,微微倚靠着墙壁,脸上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目光平静地看着劫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似乎在等着看几人接下来的举动
劫烬来到城墙下,微微屈膝,轻轻一跃,便如飞鸟般轻盈地落在了城墙上,衡背着均紧随其后
几人迅速贴墙而立,身体紧紧融入阴影之中
劫烬微微侧耳,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眼神紧盯着巡逻卫兵的身影
待卫兵转身的瞬间,便趁着那短暂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朝着预定方向移动,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了卫兵的视线范围
劫烬微微探身向下俯瞰,目光扫过城内的土地
没有倒毙的死尸,没有凝固的爬行盐像,龟裂的泥土上甚至残留着混乱却新鲜的脚印痕迹
与城外截然相反,反而,长街石砖两侧酒招悬着完好的灯笼,杏黄暖光映着往来人影
衡不可置信的瞧着挑担货郎的吆喝黏在晚风里
馄饨摊蒸腾的白雾裹住食客笑谈,更有锦衣公子执扇指点胭脂铺,金雀钗在女子云鬓间灼灼生辉
市井声浪裹挟着烟火气直扑上来,与城外枯骨遍野的炼狱隔着城墙裂出深渊般的断层
衡甚至嗅到风中飘来的油腥与酒香,可那气息钻进鼻腔时却陡然发涩——铁锈似的腥甜藏在米糠发酵的暖香底部,像冰针扎进颅骨
劫烬确定好路线后,他双手撑住城墙边缘,身体一跃而下,在空中迅速调整姿势,落地时稳稳站住
衡来不及思考,调整好肩上的均,一跃而下
几沿着街道前行,脚步放得很轻,衡注意到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循声望去
“不过又要到献祭的时候了”茶肆传出市井闲谈,“这次不知道哪家的孩子倒霉“声音逐渐淹没在更夫的梆子声里
衡听着几乎是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随后看向劫烬“吾主...”
劫烬目光掠过衡因愤怒绷紧的肩线,最终锁定宫阙阴影深处,熔金竖瞳无波,却似渊海凝冰
“衡,这里非养息之所,你且带着均找一处地方安定,我随后就来”劫烬嗓音低沉,像淬火的刀刃滑过冷铁
衡也知他带着均前去也是给吾主分心,终咽下未言之忧,只颔首低语“是”
归澈本还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小臂上一紧,他脚下虚浮,被带得跟蹬两步
归澈看向劫烬晃动的背影,身形已转向宫城方向
归澈也只能由对方拉着自己跑开,只是徒劳地最后望了一眼刚才站立的位置,衡早已离去
劫烬玄朱袍袖掠过青石板,赤纹在夜色中如暗火游动,步伐节奏丝毫未变,却裹挟山雨欲来的威压
劫烬目光锐利地扫过街旁悬挂的灯笼——那杏黄暖光下,食客的笑声与铁锈的腥甜混杂交织
劫烬从进入城门时就已发觉在空气中有着一怪异气味扑面而来——这味道迥异于他们一路走来所闻到的干涸,尘埃与死亡的气息
归澈被他拽着小臂,踉跄跟上,踝间骨铃随着走动响起
归澈轻喘着,可他嘴角那抹笑容却愈发明显“大人,何必这么急?”
劫烬并没有回头“你所说的交易,是指那场献祭”
归澈没有否定,手指虚点向前方的宫阙暗影“祈水国的王啊,他贪生怕死,却又贪婪,他不甘心”
劫烬骤然停步,回望归澈那还喘着气的笑意“你究竟知道多少”
归澈歪着头,发丝垂落,已是不准备说下去
言罢,劫烬拽紧他,大步迈向宫墙
月光在琉璃瓦上流淌,却洗不净那风中裹挟的腐酒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