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之后,面上涂彩的不知是人是鬼,弓弩自他们手中射出,皆歪斜乱飞,毫无章法。
凌景珩一下爬起,跳到一口枯井后面:“你们打你们的,我保命要紧。”
商扶摇手执断魄,咒文自指尖溢出,爬上了剑刃,铁箭撞在紫色剑光上,一一化为灵蝶:“这算不算谋害教主?你们这里刺杀自己的首领要不要留活口?”
鸣一跃过一道断墙,发现放箭的皆是普通山民,手脚动作一片慌乱,他将他们一一撂倒,夺下他们手中弩机。
商扶砚从另一侧闯入,将门后瓦上十余山民随手扭下,莫念踢门而入,有些恼,在脚边寻了根枝叉,斥道:“胆子太大了吧?!敢射我?!”她大步朝前,指间铃声响过,一阵风将要逃的几个截住撞倒,“抓你们都不用喘气的!都给我跪好!”
山民个个面上画彩,不知是何来头,商扶砚闭了闭眼,平静道:“你们的箭是不是有毒,为何本王会头晕呢?”他说着抬手轻轻擦了一下自己脸侧一道血痕。
一山民抬头大惊:“啊?!王爷!我们只是奉命放箭,可没有毒杀之意啊,怎么会有毒呢?!”
“是啊,王爷明鉴啊!”一旁山民随声附和。
凌景珩从枯井后面走出来:“奉命放箭?射杀与毒杀有何区别?看来你们大炎果然没好人。”
“是啊,怪不得我老想杀了你。”商扶砚似是恍然大悟,回头看他一眼,断魄咒文泛起金芒,指向眼前山民,“说吧,奉谁的命?”
那山民一身布衣挂满了枝叶,参差排列是为了隐藏而挂,他颤颤说道:“是渊宙叫我们这么干的!”他大喊出声,睨着商扶砚,缩向残破的墙角,瑟缩,但不服。
莫念大怒:“果然是他!之前我不懂事,穿的红衣裳,便让妒鬼摆了我一道,把我拖到河里好一顿呛水,这次竟用你们要挟我,我这就去会会他!”
她说着便走,几声细响传来,似鸟鸣,却极低,她颈后微微一痛,似有虫子叮了一下,随即天光淡去,回头发现商扶砚已躺在地上,鸣一与凌景珩亦然。
“死渊宙……”
莫念骂了一句便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商扶砚坐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将她扶起:“教主,这里似是古墓,教主来过吗?”
“我没事儿挖墓干嘛?走开,看见你便心慌,一路都没好事,离远些。”她将他推开,自己站起来,墓道尽头九尊青铜人俑持剑而立,她半眯着眼望去,“那是什么呀?”
地面方格各色,似有机关,商扶砚拔了剑,断魄一声铮响,悬停在侧。
凌景珩睁眼坐起,四顾茫然,抱怨道:“你们能不能不打晕人啊?拿点儿真本事出来啊!”
商扶砚目光凝在莫念脸上,眸色光转变换,忽而神色一定,凝重起来,摸了一下自己脸上一道划伤:“教主,这伤痕似有蛊虫,我头晕,是不是很快就会溃烂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那伤痕有些深,但已凝了血,他又闷咳了两声,指节抵在胸口处,眉头蹙紧:“教主,前面定是机关,似要轻功踏俑才行,可你看奴才……”他指尖轻颤,似是隐忍痛楚。
莫念斜斜睨他,越看越烦:“看什么看?你方才一下撂倒十几个壮汉,要我看什么?”
商扶砚眸中化作忧郁,叹道:“教主,普通山民,本性良善,怎么跟冰冷的机括相提并论呢?”
什么毛病?定要给他个教训……她二话不说,拽着他跑向人俑:“那我带你飞啊!”
“教主,这俑阵机关精妙,我方才看过,需得……”商扶砚话还未落,莫念已带他踏上第一尊人俑。
他凌空旋身,衣袂翻飞,开口道:“教主,大炎礼制,男女授受不亲……”落稳第二尊,他拉住她一臂。
莫念有气到,一分神,踩中第三尊铜人,触了机关,箭雨扑面而来。
商扶砚揽在她腰侧的手骤然收紧,两人旋身避过乱箭,断魄剑刃咒文浮光,一击劈碎铜人眉心机关,两人稳稳落在另一尊人俑上:“好险……”他低头看她,唇角微扬。
鸣一守着凌景珩,金刀横在他面前:“太子殿下稍等,王爷破解好机关便可过去了,不必劳您费心。”
“嘿?你们是怕我做手脚?”凌景珩似是冤枉,气不打一处,叉腰道,“我堂堂南齐太子是如此龌龊之人?”
“卑职不知。”鸣一干脆答道,毫不退让。
莫念回头看了一眼,眯起眼睛对商扶砚咬牙道:“你明明知道路线,却故意让我来踩?”
商扶砚稍稍做了个无辜的表情,茶色冷眸漠然未改:“教主冤枉,奴才只是想知道教主反应快不快,好判断如何保护教主更合适,否则保护过了头,教主又不高兴了不是?”他指尖轻抚她发间一支箭矢,暗暗叹了口气。
莫念一把拍开他,拔掉箭矢扔下:“判断?好,我也判断判断你!”
她拽着他往错误的人俑处跳去,商扶砚看着她,两人眼神相接,他刻意做了个“大惊失色”的眼神,夸张得一眼便知虚假,他淡淡道:“这尊应是会喷毒烟……”
莫念当听不见,稳稳踩了上去,商扶砚眸色一凛,飞身将她抱起,踏墙借力踩过正确的路径,稳稳落在安全处,九尊人俑降下,隐入地底。
商扶砚将她放下,蹙眉沉声道:“教主,别再拿命赌气了,好不好?”
他似是真的忧心,眼底泛起血色,莫念看得呆住,想起躺在血里的自己,撇了撇嘴,不答他。
鸣一紧盯着凌景珩,两人踏过原先人俑所立之处,与他们汇合。
商扶砚轻叹一声,浅浅一笑:“教主,方才若非奴才出手,你我可就……”他说着闷哼一声,捂住了自己心口。
莫念瞪眼诧异:“怎么了?”
商扶砚一点点拉开衣襟:“方才为护教主,又受伤了。”他哀怨着看她,似真真切切。
莫念狐疑着走近,吐了口气,有点心累:“这是胭脂吧?你随身带着胭脂做什么?”
商扶砚松了神情,将袖袋中的胭脂盒取出,正色道:“这是龙霓皇宫特制的伤药,就是色泽鲜艳了些。”
莫念一把扯开他的衣襟,手指戳在他心口处:“那你这完好无损的皮也是特制的?”
商扶砚趁机揽了她抵在墙边,背对鸣一和凌景珩,将胭脂塞进她怀里:“教主如此急切,奴才会误会我俩的关系的,月前出城时就想送你,一直不敢,教主可嫌弃?”墙面湿冷,他一臂环在她背上,没让她贴上去。
莫念无措不动:“那你如今怎又敢了?”
他俯身靠近,面上戏谑渐散,复又是一副疏淡之色:“阿念,我怕你记起所有会头也不回的离开,我怕我们有跨不过去的仇……”
莫念低下头,余光瞥见鸣一始终守着凌景珩:“先走吧,虽看见你便不舒服,但我也想看看,妒鬼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她轻轻推了推他,他即刻退开:“奴才誓死效忠。”
莫念翻了个白眼,大步往前,前方墓道森冷更甚,隐约有滴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