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房间里只有她的呼吸声和雨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清黎的心猛地一跳,以为是岁喃的消息,可点开后,只有天气预报的推送:“明日大雨转暴雨,请注意防范。”
她把脸埋进膝盖,眼泪混着雨水的潮气,打湿了画册里那页画着彩虹的纸。
原来有些雨,是不会停的。原来有些光,一旦消失,就再也等不回来了。
刀片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响,像她心里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了。
暴雨连下了三天,屋檐下的积水汇成细流,哗哗地淌着,像永不停歇的哭声。
清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手腕上的伤口结了痂,又被反复抠破,新的血痕叠在旧的伤疤上,像幅混乱的地图,却找不到通往光亮的路。
楼下的争吵在雨声里变得模糊,却更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磨着她的神经。
爷爷的拐杖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奶奶压抑的呜咽、爸爸摔门而去的巨响、妈妈在厨房偷偷抹眼泪的抽泣……这些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和雨声搅在一起,在房间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困在中央。
她又一次点开岁喃的抖音主页,最新一条视频停留在半年前:天台上,浅蓝色的风筝飞得很高,岁喃举着手机转身,笑容晃眼,配文是“风停了,但风筝不会掉下来”。评论区里,她留的“我在下面等你”还在,只是再也等不到回复。
清黎把脸贴在冰冷的屏幕上,指尖划过岁喃的笑脸,喃喃自语:“你说过雨会停的,可雨一直下啊……你说过光不会消失的,可你怎么不见了?”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眼底的空洞,像被暴雨淹没的深潭。
第四天雨停的时候,何燕推门进来,看见女儿手腕上的伤,突然就崩溃了。她冲过来抱住清黎,哭声嘶哑:“黎黎,你别这样!妈妈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我们再去住院,去找岁喃……”
清黎任由她抱着,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嘴里反复念着:“她不在了……她不要我了……”
那天下午,何燕带着清黎回了医院。熟悉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却没再让她感到安心。心理医生看着她手腕上的伤,叹了口气:“你心里的结,还是要自己解开。岁喃或许有她的难处,你不能把所有光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啊。”
“可她是我的光啊……”清黎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光灭了,我怎么办?”
从医院出来,清黎绕去了二楼病房。岁喃住过的床位换了新病人,一个小男孩正趴在窗边画画,画的是只断了线的风筝,孤零零地飘在天上。清黎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直到护士来催,才慢慢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温倩的消息,只有一张照片:外婆家的向日葵田埂上,放着个浅蓝色的星星瓶,瓶口对着天空,像是在收集阳光。配文是:“我问了护士,说岁喃出院那天,是被她妈妈接走的,走的时候哭得很凶。”
清黎盯着照片里的星星瓶,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原来岁喃不是不告而别,原来她也在某个地方,带着她们的约定。可为什么不回消息呢?是不是像她害怕回家一样,害怕面对什么?
夜里,清黎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爷爷和爸爸的争吵,这次没有摔东西,只有压低的怒吼和叹息。
她摸出那个浅蓝色的星星,指尖一遍遍划过“别怕,我在”的字迹,忽然想起岁喃在天台说的话:“心里的光是困不住的。”
她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翻开新的画册,拿起那盒早就干硬的浅蓝色颜料,用温水一点点化开。
虽然颜色不再鲜亮,虽然画笔总是抖,她还是一笔一划地画起来:天台上,三个女孩的手牵在一起,风筝线握在她们手里,飞得很高很高,天空挂着两道彩虹,一道是画的,一道是真的。
画到一半时,楼下的争吵停了。爷爷的声音变得很轻,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以后……不吵了,好好过日子吧。”
奶奶的啜泣声也低了下去,夹杂着何燕的安抚声。清黎握着画笔的手顿了顿,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画册上,像给彩虹镀上了一层银边。
她在画的角落写下:“喃喃,我知道你可能也在淋雨,但我会替你把风筝线握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的风筝一定还在天上。”
那天晚上,清黎没有再拿起刀片。她把刀片扔进垃圾桶,看着手腕上的伤疤,忽然觉得没那么疼了。虽然心里的空洞还在,虽然夜晚依旧漫长,但她知道,不能再让自己沉下去了。
岁喃留下的光或许暂时熄灭了,但她可以试着自己点燃一点星火,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过在黑暗里等死。
深夜,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清黎猛地惊醒,抓起手机,看见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风筝线没断,我在等风来。我在,你等等我好吗?”
发件人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星星符号。
清黎盯着短信看了很久,突然捂住嘴,眼泪无声地淌下来,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温热的水渍。窗外的月光变得很亮,像岁喃曾经眼里的光,轻轻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迟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