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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向寂而生 > 渐远足音

渐远足音(1 / 1)

 谢知秋的婚后生活像一列加速的火车,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模糊。

第一个月,她和陈宇还保持着约会时的习惯:周末看电影,偶尔去新开的餐厅。第二个月,陈宇开始频繁加班。第三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妊娠反应来得又猛又急。时尚杂志社的快节奏让她难以承受,常常在洗手间吐完,补个妆继续开会。主编看她脸色不好,委婉建议:“要不要考虑休个长假?”

陈宇说:“辞职吧,我养得起家。”

她犹豫了一周,最终还是递交了辞呈。交接工作的最后一天,她清理办公桌,发现抽屉最里面有一张和苏寂桐的合影。照片上,两人在大学门口的银杏树下笑得没心没肺。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苏寂桐:“突然找到的,好久以前了。”

苏寂桐回复得很快:“银杏叶子很黄。”

然后是:“你最近好吗?”

谢知秋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孕吐,失眠,对新生活的迷茫,对辞职的隐隐后悔...她最终只打了三个字:“挺好的。”

苏寂桐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对话就此结束。

孩子出生后,日子变成了一团混沌。哺乳,换尿布,哄睡,无限循环。陈宇升了职,更忙了,回家常常只是看一眼孩子就继续工作。

有一次,谢知秋试图和他聊聊:“我感觉自己像个育儿机器。”

陈宇从电脑前抬起头,眼神疲惫:“那怎么办?请个保姆?”

谈话无疾而终。

孩子半岁时,她试着联系苏寂桐。电话接通了,背景有风声。

“我在巡山,”苏寂桐的声音断断续续,“信号不太好。”

“那你先忙,”谢知秋说,“改天再聊。”

改天变成了一个月后。这次信号清晰,但孩子在一旁哭闹,对话不断被打断。

“听说你那边最近有雾凇?”谢知秋提高声音,试图压过孩子的哭声。

“嗯,很美。”苏寂桐顿了顿,“你要不要来看看?”

“孩子太小了,出远门不方便...”谢知秋说着,手忙脚乱地擦掉孩子吐奶的污渍。

通话在孩子的哭声中结束。

孩子一岁生日那天,谢知秋终于下定决心去保护区。她雇了临时保姆,买了车票,甚至打包好了行李。

前一天晚上,陈宇说:“爸妈明天要来给孙子过生日,你记得准备一下。”

她愣住了:“我说过明天要出门。”

“什么时候说的?我没印象。”陈宇皱眉,“爸妈大老远跑来,你不能不在。”

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婴儿车里熟睡的孩子,墙上的婚纱照,玄关处整齐摆放的拖鞋。这个家像个精致的笼子。

最终,她退掉了车票。

最后一次见苏寂桐,是在孩子两岁那年春天。陈宇出差,保姆请假,她干脆带着孩子去了保护区。

舟车劳顿让孩子哭了一路。到达时,两人都精疲力尽。

苏寂桐还是老样子,只是黑了些,瘦了些。她看着推车里的孩子,眼神柔软:“很像你。”

“脾气也像我,”谢知秋苦笑,“特别倔。”

那天的巡山缩短了很多。孩子不适应山林环境,不断哭闹。苏寂桐安静地帮忙哄孩子,递水,指给孩子看树上的松鼠。

但谢知秋能感觉到,她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无形的墙。她的话题围绕着育儿和婚姻,苏寂桐的生活则依然是树木、动物和季节变化。两人的对话常常错位,像调不准的频道。

傍晚,她们在工作站门口告别。

“下次来,应该能走得更远了。”苏寂桐看着已经睡着的孩子。

“嗯,下次。”谢知秋说。

她知道不会有下次了。不是不想,而是生活已经朝着不同的方向展开,像两条岔开的小溪,各自流向不同的山谷。

回城的车上,孩子又哭了。谢知秋机械地哄着,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后退的山林。那片绿色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转弯处。

手机响起,是陈宇发来的消息:“几点到家?需要我去接吗?”

她打字回复:“不用,快到了。”

消息发送成功,她关掉屏幕,靠窗闭上眼睛。

车继续向前开,载着她回归日常生活的轨道。山林留在了身后,连同那个曾经的自己,都变成了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点,最终消失不见。

只有车窗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片嫩绿的树叶,随着车速微微颤动,像一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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