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高兴呢?”
“被藏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光了,能不高兴?”
迟曙低头,看到他原本挺括的棉质短袖后腰处皱起了一小片,伸手过去替他轻轻扯平。“太不正式了,”他低声说,“等过几天,找个我们都空闲的时间,好好出去约个会,就我们俩。”
立宵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带着点儿遗憾,“那可能要等一阵子了。”
“周末也抽不出空?”
“够呛。”立宵摇头,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我妈前几天打电话,念叨了我,我得回去陪陪她。”
迟曙沉默了一下,问:“需要我一起吗?”
立宵还是摇头,语气缓和,“你现在店里也忙,刚谈完合作,一堆事要跟进。等过年吧,过年我一定带你回去,正式地。”他顿了顿,补充道,“好吗?”
迟曙点了点头,没再坚持。立宵放下啤酒罐,伸手过去,指尖碰了碰迟曙的耳垂。那里温度比指尖高一点,软软的。“迟曙,”他叫他的名字,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知道你有多厉害,一个人能把店开起来,能做到现在这样。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能不能也偶尔让我发挥一点儿男朋友的作用?”
“具体指哪方面?”迟曙侧过头,“如果是‘□□’方面的价值,我觉得我已经是剥削阶级了。”
“滚蛋。”立宵笑骂,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又松开,“我说正经的。一个优秀的合作伙伴站在你面前,你就只看见他的美色?”
迟曙低头笑了笑,拿起筷子给立宵夹了块卤得入味的豆干,然后才抬眼看他,眼神认真了些,“你也想给店里投钱?”
“不行吗?”立宵夹起豆干,没吃,看着他。
“不是不行。”迟曙放下筷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是觉得没必要。而且,”他话锋一转,“我在你们学校官网看到了一个项目,看起来很不错,我以为你会对这个更感兴趣。”
立宵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行啊,迟老板,都学会主动关心男朋友的事业了?值得表扬。”他咬了一口豆干,慢慢嚼着,“不过,那个项目我看了,确实不错,但方向不是我目前最想深入的。而且,我导师那边还得收尾,我得先顾完。再说,”他语气随意,但眼神清亮,“我妈那个厂子,最近也在顾着,精力不够用了。资金流方面,我心里有数,不是问题。”
迟曙沉默了片刻。店里只剩下冰箱低沉的运行声和窗外隐约的虫鸣。他拿起啤酒罐,“我这边,”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扩大经营也好,引入新设备也好,需要的资金也不是问题。合适的投资人,我已经接触得差不多了。”
立宵慢慢抿了最后一口蛋糕上的奶油,把塑料小叉子轻轻放在碟子边。他拿起自己那罐啤酒,喝了一大口,“那把今天那个女人换掉。”他看着迟曙,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晚上要不要出去散步,“换成我。”
炸毛了。
迟曙看着他,分辨他话里有多少玩笑的成分。“这么不讲道理?”
“这还不讲道理?”立宵放下啤酒罐,罐底与玻璃桌面碰出清脆一响。他身体微微前倾,“我要真不讲道理,就不会坐在这里,吃着小菜,喝着小酒,跟你商量了。”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你换不换?”
迟曙与他对视了几秒,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些无奈,也有些别的更深的东西。“立宵,”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我跟她,合作很多年了。不止这一家店,还有别的。”
“算朋友吗?”
迟曙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界定,最终摇了摇头,很诚实,“不算。”
立宵向后靠进椅背,“既然不是朋友,只是纯粹的利益关系,那就没什么旧日情分可讲,替换起来也不会有心理负担,不是吗?”他语气平稳,条理清晰,“更何况,抛开我们之间这层关系不谈,仅仅从一个理性投资者的角度来评估,我肯定比——”
“立宵。”迟曙打断了他,声音不高,他脸上那点残留的温和和无奈褪去了,露出底下更坚硬的底色。“你怎么会觉得,我会把你放在天平上,去跟别人比比谁更划算?”
立宵没说话。
“我跟她认识,满打满算,快四年了。”
“人在外面,尤其是一无所有开始的时候,路都是一点一点蹚出来的。”迟曙的声音很平,“有些时候,你得忍下一些东西,才能换来一些东西,这很公平,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立宵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上。“不是朋友,不是亲人,更不是爱人,没有谁有义务白白给我什么。所以,在可以选择的时候,选那个更熟悉、更知道深浅、同时也能带来最大回报的选项,是本能,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立宵依旧沉默地看着窗外。夜色浓稠,远处的街灯像困倦的眼睛。
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你知道的,”迟曙的声音又放软了一些,他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些,“我这么聪明,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立宵闭上了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小小的阴影。
迟曙的声音更近了,“我没跟他们提过我们的事,今天是不是让你难受了,我……”
“别说了。”
立宵打断了他,拿起靠背上的外套站起来,
“我出去透口气。”
他的声音被门外的热风送回来,有些模糊。说完,他没有停留,迈步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门没有关严,在惯性作用下弹回,留下了一道窄窄的、透光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