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最后就是因为坚持工作到病发死在办公室里吗？”苟青问。

“不、不……”陈亮嘴角抿得更紧了，眼神中的意味显得更加苦涩。

苟青在静静等待他继续开口。

他的眼神飘向窗外，看见连绵的山脉，看见自由的飞鸟，看见香炉中升起的袅袅白烟。

“后来，他突然松口了，主动提了离职。我以为他放下了。他last day那天是个周五，他说要请我们全部门的人吃一顿散伙饭。大家都以为他是拥有了更好的offer才要离开，在散伙饭上大家都在祝福他，他也笑着应承不做解释。我看着他这样，有些难受。”

陈亮的声音渐渐开始颤抖。

“那天我们聚到很晚，最后大家都互相告别回家了，他忽然说有东西落在公司要回去拿。然后我……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来，我周末还有个文件需要弄但我没带工作电脑，所以我也折返回公司。然后……我就看到……”

他的嘴唇开始不断哆嗦。

“他身上全是血，水果刀戳穿了他的胃，就那样……安静坐在工位上。

“我当时第一时间拨打了120，在救护车来的路上，他还有气息，他、他的肚子还在起伏……”

他有些哽咽：“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是对我微微笑了下……后来救护车带走了他，可惜没有抢救过来。再后来，公司封锁了消息，还略过流程直接把我晋升为总监。可我再也无法待在那间办公间，就提了离职……离职后，我思考了很久春明为什么会用这么壮烈的方式离开，可我怎么也想不通……在那之后，我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苟青慢慢听完，心中感到唏嘘。

“所以你出家了？”

陈亮凝滞了许久，缓缓点头。

一阵微风透过门窗吹入室内，茶杯中的水面漾起波纹，茶水早已冷却，无人饮用。

“随我回百鲸吧。”苟青说，“王春明的鬼魂还困在那片办公间，你们之间有因果，需要了结，也送他去往生吧。”

陈亮低眸，没有应声。

又是这样……

苟青有些烦躁，陈亮今天沉默的时间加起来简直要比他便秘的时间还要久。

他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敲击节奏像个八倍速运行的时钟。

“饭好咯！”屋外传来义工阿姨的喊唤。

陈亮倏然起身：“走吧，先去吃饭。”

苟青急道：“那王春明……”

“等吃完饭，我交代一下寺里的事物，就说我要外出进修。明天，我们一起回百鲸。”陈亮看着苟青的眼睛，坚定道。

“……好！”

*

周日晚间，鲸鼎大厦楼下。

看着眼前的大楼，环顾周边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与绿树，陈亮忍不住叹息：“久违了。”

“我说……”苟青站在陈亮身旁，“你一定要在私人时间也穿僧服吗？旁边的保安也在看你诶！”

陈亮看向旁边，撞上保安的目光，对他和蔼微笑，保安瞬间尴尬地挪开目光。

“百鲸是一个很包容的城市。何况我是个出家人，不穿僧服，穿什么？”

苟青啧啧道：“这就是真和尚的修养么？学到了。”

“进去吧。”陈亮大脚一迈，先一步踏入大厦内。

“诶等等我……”

大厅内，林鱼已经就位，当她看到那明晃晃的僧袍从旋转门中走进来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激动迎上前去：“陈亮师父，可把您给盼来了！您是我的救星，快快随我上楼！”

陈亮微笑：“您是？”

“我是现在在沃可工作的小职员，就是我第一个看到王春明的鬼魂还在办公间里的。”

闻言，陈亮眸孔颤栗：“你是说，看见鬼魂……”

“不然你以为我们是怎么发现王春明还没去投胎的？”苟青在旁边幽幽补充道。

陈亮垂眸，表情落寞：“那他……他现在是什么形象？他的腹部，还在流血吗？”

林鱼纳闷：“他的腹部为什么要流血？”

苟青却明白了，他默默解释道：“这两天太匆忙，没来得及和你说细节，王春明是通过刺穿自己的胃部自杀的。”

“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他得了胃癌……”林鱼神情恍惚，忽然，她眼眸定神，看向陈亮：“所以这个一直以来也是你的心魔，对吧？不然你为什么还这么在意？不然你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死亡而抛弃自己的家庭工作生活去出家？”

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串佛珠在手中，他一边盘一边沉默。

半晌后，他道：“你说得对，我一直在尝试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