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置之不理同如今的爱而不得形成了讽刺的对照,反而更衬出他此刻的荒唐与不堪。
舒晏清脸上的笑意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视与鄙薄。
他听着顾景申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质问,看着对方眼底交织的愤怒、痛苦,以及深藏其下的、连自己或许都未察觉的恐慌,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那了然深处,是淡淡的讥诮,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顾先生,”舒晏清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无风的湖面,将对方的波涛汹涌映照得更为深刻,“首先,我对司南抱有怎样的态度,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无需向你报备。其次,我是否了解她,是否趁虚而入……好像也与你无关。”
他顿了顿,目光直直迎上去,“我想,我至少了解,她不喜欢被人跟踪,不喜欢过去式的人不断侵入她现在的生活,更不喜欢被无端揣测和警告。”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冰锥:
“反倒是你,顾先生。以前夫这个你亲手冠上的身份,深夜尾随她到家楼下,对她的朋友和合作伙伴出言威胁。这种行为不叫在意,而是叫越界,叫骚扰。实在有失你顾家继承人的身份,更谈不上任何风度。”
舒晏清回国后,确实不止一次听过“顾景申”这个名字,伴随着能力卓越、青年才俊、顾家麒麟儿之类的赞誉。
然而真的见到本人,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他只感到一种巨大的失望。
原来所谓的天之骄子,光风霁月之名下,为人处事也就这般上不得台面而已。
“朋友?合作伙伴?”顾景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嗤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舒晏清那辆低调但价值不菲的车,又扫向楼上那扇属于司南的、刚刚亮起温暖灯光的窗户,那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嘲讽几乎化为实质,从他齿缝间挤出:“只是朋友和合作伙伴,会加班到深夜还‘顺路’送她回家?顺哪门子的路?会这么‘恰好’地关注她前夫是什么样的人?还会‘刚好’在她需要的时候,一次次出现当英雄?”
他逼视着舒晏清,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裂痕:
“舒晏清,大家都是男人,你心里那点心思,瞒得了谁?别在我面前玩这种虚伪深情的把戏!你不过是看准了她现在空窗,看准了她心软,用这套温水煮青蛙的把戏!我告诉你,她只是一时糊涂,她心里还有我!”
最后一句,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知是在说服舒晏清,还是在说服自己。
舒晏清迎着他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身形未动,连嘴角浅笑着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我是不是虚伪,是不是别有用心,时间自然会证明,司南也自有判断。但至少,”他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我懂得尊重她的意愿和选择。她愿意接受我的顺路,是因为顺路是真,且我从未让她感到负担;她愿意与我探讨工作,是因为我们理念相合,能彼此启发。
无论未来我和她如何,我们的一切交往都平等自愿,你无权过问。”
他话锋陡然一转,那平静的语气里淬上了清晰的冰刃,直刺顾景申最不愿面对的真相:“但顾总你呢?除了在这里,宣泄你的不满、猜忌和可笑的占有欲,你还为她做过什么?在她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一次次向你伸出手的时候,你是握住了,还是推开了?现在她走远了,你倒想起追了?用这种方式?”
舒晏清是真的感到不解,甚至有些厌烦。
在国外多年,他见惯了合则聚、不合则散的感情模式,好聚好散是基本的体面。
他第一次见到顾景申这样的,拥有时不知珍惜,仿佛对方的爱是取之不尽又用之不竭;失去了又追悔莫及,摆出一副情深似海仿佛痛不欲生的模样,行为却幼稚得像个孩子。
“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说三道四!”顾景申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眼底瞬间布满血丝,最后那点理智摇摇欲坠,他猛地揪住舒晏清的衣领,力道大得让平整的衬衫瞬间皱起,“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见识见识,多管我顾景申的闲事,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姓舒的!不过是个仗着家里背景、回国捞金的二世祖,也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也敢觊觎司南!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舒晏清不仅没有惊慌畏惧,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下颌,金丝眼镜镜片在昏暗路灯下反射出一点冷光,而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依旧平静无波,深处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弄。
“下场?”他重复了一遍,任由顾景申揪着自己的衣领,声音冷静得可怕,“顾先生是在威胁我的人身安全,还是事业前途?为了一个,显然已经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瓜葛,甚至对你避之不及的女人?”
他忽然轻笑了一声,“顾景申,你真可笑。”
“离婚是你同意的,字是你签的,没有人拿枪指着你。现在摆出这副被人横刀夺爱、痛不欲生的样子给谁看?”
舒晏清的目光沉静而极具穿透力,仿佛能看进顾景申色厉内荏的伪装,“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她,当初为什么放手?为什么让她攒够了失望,头也不回地离开?你所谓的爱,难道就是在她离开后,像个输不起的赌徒一样纠缠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