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喝了个水饱,这才有闲情接她的茬:“良民尚且吃不起白米,阶下囚倒挑起来了。”
婴宁“哼”了声,闭上双眼,一边复盘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一边运气打坐、静养灵脉。
她如今几乎可以确定,白狐的计划中有宦官势力的参与。也幸好婴宁对朝堂的了解相当浅薄,她恰好能粗暴草率地将新派、旧派、阉党三方对立起来,一切线索似乎都被串联流畅。
刘应节之所以受到诬告,恐怕是宦官想要铲除这个在新旧两党间翻覆调停的角色,挑起更激烈的争端。
若与白狐结盟的确是阉党,作为幕后黑手,他们的一切行动必定都有着十分宏大的目标。钱?权?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世上的好东西太多了。
而她现下最能确信的是,一旦小赵没有了利用价值,绝无可能得到善终。
……幸好谜团还未完全解开,枯燥的牢狱生活也变得没有那么难捱。婴宁这样一坐就是数日,除了最开始饿得胃痛,后来也逐渐适应了。
然而算着日子,竹娄子说的“半月”早该过去,她的灵力却丝毫没有要恢复的意思。婴宁不免心急了起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倒完全与外界隔绝,连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都无从知晓。
身体的异常更让她忍不住惶恐。她的灵脉还能好吗?若好不了,她又该如何保护那么多需要保护的人?
不管谁都好,快做些什么吧!
……
城西,敦恪园。
一大一小两名江湖术士由家丁毕恭毕敬地送出了角门。大的那人衣衫褴褛,派头却足得很;旁边小的则拄着木棍,似是个盲眼的可怜人。
“今日多谢道长了。”家丁脸上堆着笑,“我们已请了木匠上门,一定按道长所说,分毫不差。”
术士扶了扶冠,煞有介事道:“风水可不是小事。重新布置过卧房,夫人不日便能有好消息了。”
待走出了一条街,那小术士终于松了口气,忍不住抬头问:“这不是骗人吗?”
“骗人怎么了。”
小泥鳅嘴角一抽:“我自小就跟着婆婆行骗,不想再骗人了。”
“我可不是信口胡诌。”竹娄子摆了摆食指,“风水堪舆都有道理可依,家具的位置、高低决定了人的日常姿态;窗口的朝向、炭盆的摆放则影响着通风保暖。那夫人的身体没有问题,只要屋里的布置换过来,心情自然就好了。”
“那说我能和兽类通灵呢?”小泥鳅面无表情,“道理何在。”
竹娄子忍不住大笑:“另当别论。”
小泥鳅十分无奈,低头翻出一张笺纸来:“这是第十六家了。”
“差不多。”竹娄子胸有成竹地一甩衣袖,“走,咱们的收获也该够了。”
两人卸下身上的伪装,迅速隐入人流。
……
“敦恪园是礼部尚书裘大人的居所,他家的确也收到了异兽,是只白鹿。”鄢将军的书房中,竹娄子将此行的收获大致交代了一遍,又戳戳小泥鳅,“你说。”
小泥鳅点点头,言语中丝毫没有怯意:“那些异兽体内全都是人魂无疑,只是有些尚存生机,有些已彻底混沌。我猜测是中术的时日不同,受影响的程度也各有深浅。”
鄢将军沉默良久,冲她拱了拱手:“你们老家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哪里。”小泥鳅这回倒是红了耳朵,接着道,“我在它们的眼睛上还看到了一种灵,金光灿灿,是我见过最强的。”
“那便是白狐的耳目。”鄢将军喃喃道。
“没错。”
三人无言对坐,还是竹娄子率先打起精神:“我在裘大人家还打听到一件事。他们礼部有个分支叫作主客司,前段日子似乎走了不少人。”
鄢将军蹙眉:“什么叫走了?”
“出事的出事,辞官的辞官。总之是换了一批新人。”
主客司,不正是死者钱员外所在的衙司吗。
鄢将军双眼一亮:“谁同你说的?”
“谁会和出马仙儿说这些。”竹娄子呵呵一笑,“是贫道好奇心重了些,一不小心偷听到的。”
“还有辞官的……”鄢将军支着下巴,很快便有了主意,轻笑道,“我知道该找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