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是出神:“大师兄?”
他对这些年余照火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事态紧急也无人询问,只能通过今天发生在议事堂的事猜得一二,所以小心翼翼:“大师兄,今天他们说的鬼医,真的是你吗?”
“……是我。”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恶人谷吗?”
“嗯。”
“……那当年的人,你追到了吗?”
“……直至今日。”
“大师兄。”
“……”
“回去吗?”
余照火气息一顿:“你说什么?”
沈构看着他的眼睛重新问了一遍:“回去吗?”
门外十分不恰当地传来了许多杂乱人声,门还没开,余照火已经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你听见这些人了吗?他们是来追我的。不回去了……不合适。”
“可是——”
“沈构。这些年……辛苦你了。抱歉。”
夏功年突然踹开屋门、叶星堂紧接着冲进来要将余照火带走:“有点急,沈大夫我们洛阳见——”
——“师父过世了。”
叶星堂背着余照火,脚步一顿。
——“她一直都相信你其实没有死。”
叶星堂拿不准走是不走。夏功年等在门口,自然也听得到他们的话:“林征在下面接应,带照火走!”
他出身天策府,眼下不必担心真的被抓了去,但和余照火相关的其他人可就说不定。见沈构还在床边发愣,只好也将其带走。
武王城的混乱只持续了短短一个下午,当晚浩气盟落雁城就已经派来人手,并且飞书洛阳据点设法通知叶星堂:鬼医已自长空令除名。
虽然仍难保不会有人私底下找麻烦,但总归明面上是和浩气盟两清了。
返程的时候有李常宣的车马可用,倒是不至于仓促狼狈,可余照火的身体每况愈下,也实在让人无法。
夏功年将余照火的衣领扯开给沈构看:“你说张啸尘身上的蛊毒,是这个吗?”
当时在议事堂比较匆忙,沈构没注意到这一截衣裳之下细小的伤口,眼下看见那条蜿蜒爬出的血线,顿感惊恐:“这是——”
“看来是。”夏功年又将余照火的领口理好盖上:“他是第四个。”
“可是师兄怎么会?”
夏功年摇头:“具体的不清楚。据他自己说,是肖苍疑心谁,就会在凛风堡给谁种下,若不让他得手,很难取得信任。鬼医曾在凛风堡与肖苍并称,但他去凛风堡,也就十年而已。”
……沈构无法想象,那天师兄背上他收拾的行囊出谷之后,都经历了什么。
见他许久不语,夏功年试着宽慰几句:“我们已经联系一位精通此术的苗疆蛊师。眼下还有你在,应该来得及。”
他们的车马已经进入洛阳城。
浩气盟虽然在洛阳有据点,但这些天所有人还是都住在夏功年府上。余照火睡睡醒醒,总共没多少清醒时间,沈构一直没敢放松,每天都在那间房里待着;叶星堂身上还有一个和昆仑剑派交手的事情要处理,江湖武林对于昆仑剑派近况几乎一无所知,他这些日子不是要去浩气盟据点就是要给藏剑山庄回信,也是忙的很少看到人;倒是夏功年回来之后似乎真的有了空闲,把他那本用来养伤的休假又续上了。
柳炀和林鸢的孩子仍然会时常翻墙来找他玩,后来有一次被林征抓个正着,赏赐太阳下半个时辰马步。
至于凛风堡那边,柳炀日前接到了天策府撤队的军令,已经和林鸢在返程的路上;叶景楼独自在凛风堡主事,好像更忙了,只有一封来信。
他信上笔迹不同往常,夏功年疑心他那边有什么事受了伤,但过去的信暂时还没有回音。
几天之后,叶景楼信上说的那位苗疆的蛊师终于到了。
……
暮春时节。
余照火醒来时,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檐上落水打在石板上,敲出有节奏的轻微声响。
屋里好像没有人。
他费力地伸出手去想支撑自己坐起来、想出去看看。
……原来是凌晨。
烟雨蒙蒙的,他出来之前,还以为是傍晚。
走之前总是来他这服侍的姑娘正巧要去端热水,临出门见他出来,登时回身将热水放回灶房了:“沈大夫!沈大夫!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