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莉莉丝先醒了过来。她感觉怀里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忍不住轻笑出声。
“喂,小黏人精。”她用指尖戳了戳妮可的脸颊,“不是有两张床吗?怎么又挤过来了?嗯?”
妮可被弄醒,睁开朦胧的眼睛,看到师父戏谑的笑容,脸上没什么表情,小声辩解:“……习惯了。”
“哦——习惯了?”莉莉丝拖长了语调,故意逗她,“是床不舒服,还是……没师父抱着睡不着觉?”
妮可抿着嘴不回答,只是默默坐起身,开始整理自己微皱的衣服。
莉莉丝心情颇好地又笑了两声,也不再追问,起身伸了个懒腰。“好了,去弄点水来洗漱,然后我们就……”
她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阵隐约的骚动,夹杂着妇人压抑的哭泣和男人粗声粗气的呵斥。
莉莉丝像是没听见,继续活动着肩膀,抱怨着:“这硬板床睡得我腰疼……”
妮可的脚步却顿住了,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前,围了几个人。一个面色愁苦的农妇正拉着一个满脸不耐烦的男人胳膊,哭泣哀求:
“……求求你了,巴顿大哥,再宽限两天吧!等、等地里那点土豆收了,我一定……”
“宽限?我都宽限你几次了!”叫巴顿的男人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响亮,“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男人死前看病借的钱,要么今天还了,要么就拿你这破屋子抵债!”
旁边还有几个村民围观,却无人上前劝阻。那巴顿身边还跟着两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帮手。
“屋子抵给你,我们娘俩住哪里啊……孩子还病着……”
妮可的目光落在茅草屋门口,一个面黄肌瘦、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怯生生地探出头,眼睛里满是恐惧,小声地咳嗽着。
看到那孩子,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在废墟里蜷缩着的自己。
她关上门,转身看向已经自顾自开始用手指梳理长发、对窗外动静充耳不闻的莉莉丝。
“师父。”妮可轻声开口。
“嗯?”
“外面……”妮可斟酌着词语,“有人遇到麻烦了。一个妇人,欠了债,孩子病了,债主要收走她的房子。”
“哦。”莉莉丝的反应平淡无奇,她甚至拿起水囊喝了一口水,“然后呢?”
妮可沉默了一下,说:“她们看起来很可怜。”
莉莉丝终于瞥了她一眼。
“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妮可。每个都要管,我们就不用做别的事了。”她放下水囊,语气随意,“而且,欠债还钱,也没什么不对。”
妮可坚持道:“可那个孩子……”
莉莉丝走到窗边,也顺着缝隙懒懒地看了一眼,然后撇撇嘴:“营养不良,有点咳嗽,小毛病。死不了。”她收回目光,看向妮可,“你想帮她?”
妮可点了点头。
莉莉丝耸耸肩:“随你。你想帮就去帮。不过记住,妮可,出门在外,要多想。”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继续整理自己的东西,毕竟窗外那场小小的悲剧与她毫无关系。
妮可得到了默许,虽然师父的话让她有些困惑,但帮助弱者的念头占了上风。她从储物手环里取出一个小钱袋——里面装着一些莉莉丝给她零用的铜币和几枚小银币。
她想了想,拿出了一枚分量不算轻的银币,觉得这应该足够还债和给孩子买点吃的了。然后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妮可径直走到那瘫坐哭泣的妇人和咄咄逼人的巴顿面前。
她的出现让场面静了一瞬。
村民们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干净、气质冷清的银发少女。
妮可没有看巴顿,而是先弯腰将那名银币递给了地上的妇人,声音平静:“这个,给你。还债,治病。”
妇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闪亮的银币,又抬头看看妮可,嘴唇哆嗦着。
“谢、谢谢……谢谢您!好心的小姐!愿神灵保佑您!”她几乎是抢一般抓过银币,紧紧攥在手心。
巴顿愣了一下,随即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妮可,脸上瞬间变得精明。
“哟?这是哪位好心的小姐?”他搓着手,语气变得油滑起来,“您真是菩萨心肠!不过呢,这位卡丽大婶欠的可不是小数目,光是利息,您这一枚银币嘛……呵呵,恐怕都不太够啊。”
妮可微微蹙眉。
她不太懂利息的概念,只觉得一枚银币已经很多了。她下意识地又想低头去拿钱袋。
这时,屋内的莉莉丝不知何时靠在了门框上,双手抱胸,懒洋洋地看着,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那名叫卡丽的妇人见状,立刻又哀哭起来,对着妮可磕头:“小姐,求求您,再帮帮我们吧!一点点就好!不然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啊!”
妮可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一软,又从钱袋里拿出了一枚银币,递了过去。
巴顿眼睛一亮,迅速伸手接了过去,掂量了一下,脸上笑开了花:“哎呀呀,够了够了!小姐您真是太大方了!好人一定有好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塞给那妇人,“喏,借据还你!两清了!”
说完,他像是生怕妮可反悔,赶紧带着两个帮手,揣着银币快步离开了。
妇人卡丽又千恩万谢给妮可磕了几个头,手上紧紧攥着借据和那个银币,然后飞快地躲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围观的村民也窃窃私语着散去了,看妮可的眼神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