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狗头人大长老提供的、画在石板上的简陋地图,以及派出的几个手脚麻利的青铜阶狗头人斥候带回来的确切消息,白古不得不面对一个让他灵魂之火都差点漏跳一拍的事实——想要前往“腐朽之池”,最近的道路,必须横穿眼前这片望不到边际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森林。
这片森林与之前走过的枯木林地截然不同。这里的树木更加高大、扭曲,枝桠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角度相互交织,形成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网络。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几乎每一棵树的树干、每一根树枝上,都挂满了厚厚的、黏连着灰尘与枯叶的灰白色蛛丝。这些蛛丝并非零星点缀,而是如同帷幕般层层叠叠,将整个森林内部笼罩在一片朦胧而阴森的灰白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气味,那是无数昆虫甲壳和未知物质在蛛网上缓慢分解散发出的气息。地面松软,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和某种类似真菌的蓬松物质,踩上去悄无声息,更添几分死寂。
蜘蛛森林。
光是看着,白古就感觉自己的指骨关节都有些发紧。他前世虽然不是特别害怕蜘蛛,但眼前这规模,这氛围,简直就像是把全世界的蜘蛛网都集中到了这里,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死亡陷阱。
【我勒个去……这地方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善地啊!】他内心疯狂吐槽,空洞的眼眶扫视着那些在微风中轻轻晃动、闪烁着不详光泽的蛛丝,【这得多少蜘蛛才能织出这么壮观的……呃,‘景观’?说是蛛魔领主的老家分巢我都信!】
【狗头人斥候是不是迷路了?非得从这儿走?绕个路不行吗?】他试图挣扎一下,用灵魂意念向旁边同样在观察环境的大长老传递疑问。
大长老显然误解了白古“凝重”的注视,它用小爪子指着地图上那条穿过森林腹地的粗线,又指了指眼前的蛛网密林,然后做了一个“唯一”、“捷径”的手势,狗脸上满是“为了神龙,义无反顾”的坚定。那几名回来的斥候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补充,表示其他方向要么是陡峭的无法通行的山脉,要么是弥漫着毒气的沼泽,只有这条路相对“平坦”且距离最短。
【平坦?我看是平躺吧!进去就直接躺板板的那种!】白古内心哀嚎,【这哪是路啊,这分明是自助餐传送带,直通蜘蛛的老巢!】
与他的高度警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四头食人魔的反应。
领头食人魔伸出粗壮的手指,戳了戳挂在最近处树枝上的一团黏糊糊的、还粘着几只干瘪虫尸的蛛网,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嫌弃地甩了甩手。
“嗷……没味。” 它发出评价,小眼睛里充满了对“非肉类物质”的鄙夷。
另一头食人魔更是直接,看到一只巴掌大小、色彩斑斓的蜘蛛从头顶的丝线上快速爬过,它猛地伸手一抓,将那还在张牙舞爪的蜘蛛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扔进了嘴里!
“咔嚓……咕噜。” 它咀嚼了两下,直接咽了下去,随后撇了撇嘴。
“呸!壳硬,没肉,不好吃!”
另外两头食人魔也学着样子,随手扯下几片挂着蛛网的树叶塞进嘴里尝了尝,同样得出了“不好吃”、“没意思”的结论。它们对这片让白古心惊胆战的森林唯一的评价就是——缺乏值得关注的食材。在它们简单的大脑里,没有肉味、嚼起来还费劲的东西,基本等同于路边的石头,毫无价值。
看着食人魔们这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蜘蛛爬于顶而心不慌”的憨憨模样,白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们是深渊美食评论家吗?!】
【那蜘蛛颜色那么鲜艳,一看就有毒啊大哥!你们这肠胃是熔炉做的吗?!】
【完了完了,指望它们提高警惕是指望不上了,别进去之后被蛛网裹成木乃伊还在嫌弃人家蜘蛛没肉……】
他叹了口气,感觉带领这支队伍的责任重大,尤其是队员的脑子还不太灵光的情况下。
狗头人们则显得紧张许多。它们天生体型较小,对这种布满粘性陷阱的环境有着本能的恐惧。许多小狗头人紧紧依偎在成年狗头人身边,发出不安的呜咽声。大长老和另外两名白银狗头人术士不断发出低沉的吠叫,努力安抚着族人,同时指挥着战斗人员分散到队伍外围,举起简陋的盾牌和法杖,警惕地注视着那些寂静的蛛网。
【好吧,看来怕死的还不止我一个,有点安慰。】白古看着狗头人们的反应,内心稍微平衡了一点。
他知道,退缩是不可能的。绕路耗时太久,且不确定性更大。想要尽快到达魔龙领地(并且甩掉……呃,是安置好这群狗头人),穿越这片蜘蛛森林是唯一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并不存在的气,紧了紧手中的玉骨法杖,三面森白的骨盾旋转速度加快了几分。他走到队伍的最前方,示意食人魔们跟上,然后对着大长老点了点头。
“走吧,跟紧点,都小心周围……尤其是头顶!” 他通过灵魂意念向整个队伍广播,尽管能理解他意思的没几个,但那凝重的意念波动多少传达出了一些紧张感。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被灰白色笼罩的森林。
脚踩在蓬松柔软的地面上,几乎发不出声音。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队伍行进时衣物摩擦和狗头人轻微的脚步声。空气中那股甜腻腐朽的气味更加浓郁了。无处不在的蛛丝时不时地拂过他的骨骼,带来一种黏腻冰冷的触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该死,这感觉真糟,像是一万只蜘蛛在我骨头上跳舞……】
【这网也太多了吧?这里的蜘蛛是有什么kpi考核吗?按吐丝量发工资?】
【希望别遇到大家伙……小蜘蛛你们随便吃,大的千万别出来……】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用玉骨法杖拨开前方垂落的、特别粗壮的粘性蛛丝,一边内心疯狂祈祷兼吐槽。灵魂感知全力张开,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或动静。
食人魔们满不在乎地跟在后面,它们庞大的身躯轻易地扯断了许多低矮的蛛丝,弄得满头满脸都是,但它们只是胡乱抹一把,继续东张西望,寻找着任何可能有点“肉味”的东西。
狗头人大队伍则战战兢兢地跟在最后面,它们尽量压低身体,躲避着垂落的蛛丝,队伍中不时传来被蛛网粘住的小狗头人惊慌的叫声,然后被成年狗头人手忙脚乱地解救下来。
这支古怪的队伍,就这样以一种极其不协调的方式,缓缓渗入了这片寂静而危险的蛛网森林深处。前方的能见度越来越低,灰白色的蛛网帷幕仿佛无穷无尽。
白古的心,也随着深入,一点点地提了起来。他知道,这片森林的“主人”,绝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