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四个满脑子只有“吃肉”二字的食人魔放弃眼前这五百多只“小个子肉”,其难度不亚于让鱼人放弃游泳。白古感觉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脑仁都在隐隐作痛。
他挡在躁动不安的食人魔与正在紧张集结的狗头人部落之间,玉骨法杖拄在地上,三面骨盾高速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是他内心焦躁的体现。他那庞大而执拗的灵魂意念,如同最顽固的魔音,持续不断地、高强度地轰炸着领头食人魔那简单的思维:
“不能吃!这些不是食物!”
“听着!这些小家伙……它们是‘活的食物地图’!活的!”
“它们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很多很多好吃的!比它们自己身上这点肉多得多!”
“想想看!跟着它们,我们能找到堆成山的肉!一整群裂蹄兽!一大窝野猪!说不定还有落单的龙兽!”
“现在吃了它们,就等于吃了一顿就跑!留着它们,等于有了长期饭票!顿顿有肉吃!”
他努力将“狗头人”与“寻找食物”画上等号,用最简单直白的“利益”来冲击食人魔的本能。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甚至动用凋零缠绕的黑雾,在空中勉强勾勒出裂蹄兽和野猪群的模糊形状,然后画了一个巨大的箭头,指向那些正在背着小包裹、扶老携幼的狗头人。
领头食人魔瞪着它那充满困惑和食欲的小眼睛,看着空中那扭曲的黑雾图案,又看了看眼前这些叽叽喳喳、散发着“食物”气息的小个子,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它那容量有限的脑子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风暴:一边是立刻就能到嘴的、实实在在的“小肉”,另一边是虚无缥缈的、但听起来数量庞大的“未来大餐”。
另外三头食人魔更是焦躁地用爪子刨着地,看着狗头人流口水,时不时对领头魔发出催促的低吼。
白古的碎碎念几乎没停过,灵魂之力像不要钱一样挥霍:
“忍住!兄弟!忍住这一时,幸福后半生!”
“眼光要放长远!格局要打开!”
“你看它们这么小,跑得还不快,等找到大餐,回头再吃也来得及嘛!”
“相信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这场灵魂层面的拉锯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就在白古感觉自己的灵魂之火都要因为过度输出而变得黯淡时,领头食人魔终于做出了决定。
它发出一声带着些许不甘、但更多是被“未来大餐”描绘所打动的低吼,用那断了一半的骨棒重重敲了一下地面,朝着另外三头食人魔发出了明确的指令——不准动这些小家伙。
那三头食人魔虽然不满地哼哼着,但在领头魔的积威下,还是勉强压下了立刻扑上去的冲动,只是那盯着狗头人群的眼神,依旧绿油油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食欲。
狗头人们在这半个时辰里,已经完成了初步的集结。除了战斗人员,还有大量的老弱妇孺,背着简陋的行囊,抱着未成年的小狗头人,眼神中既有对魔龙领地的狂热向往,也有对近在咫尺的食人魔的深深恐惧。整个部落拖家带口,数量赫然超过了五百!队伍拉得老长,叽叽喳喳,乱哄哄一片。
白古看着这支突如其来的“庞大队伍”,内心充满了荒诞感。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只是想问个路,怎么就混成了旅行团团长?还是深渊五百人豪华(?)朝圣团?!】
【带着四个时刻想啃团员的憨憨保镖,外加五百多个走路都跌跌撞撞的龙族狂热粉……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这要是遇到点危险,是让食人魔顶上去呢,还是让狗头人用数量淹没对方?感觉哪个选项都不太靠谱啊!】
狗头人白银族长——现在或许该称它为大长老了——恭敬地走到白古面前,递上了一块新准备的石板,上面用木炭条画着更加清晰的路线图,指向魔龙安格玛的领地“腐朽之池”。它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近乎虔诚的光芒,对着白古一阵比划,意思是可以出发了,全族都已准备好追随指引者。
白古麻木地点了点头,接过石板,看都没看就塞进了……呃,他没地方塞,只好尴尬地拿在手里。他转身,面向那四个还在对狗头人流口水的食人魔,以及那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的狗头人队伍,举起法杖,朝着地图指示的方向,用力一挥!
“出发!”
于是,深渊历史上可能最古怪的一支旅行团,正式踏上了征程。
队伍的最前方,是四头体型庞大、一步一个脚印、时不时回头用贪婪眼神扫视队伍的食人魔。它们充当着事实上的“开路先锋”兼“危险源”。
食人魔后面几步远,是孤零零一个人(骨)的白古。他拄着玉骨法杖,周身旋转着骨盾,手里还捏着那块碍事的石板,看起来像是导游,又像是监工,内心则充满了吐槽。
“这队形……食人魔开路,怎么看都像是去扫荡而不是朝圣……”
“后面那帮小家伙能不能走快点?这速度,走到魔龙领地怕是人家架都打完了三百年了吧?”
“还有那谁,别掉队!说你呢!那个抱着蛋(?)的!跟上!”
他的灵魂意念不由自主地扩散开来,虽然无法被清晰理解,但那持续的、带着催促和些许焦躁的低语,让整个队伍的气氛都显得有点……紧张兮兮。
食人魔们被碎碎念搞得有点烦躁,走路更加用力,震得地面咚咚响。
狗头人们则把这低语当成了“神龙使者”的督促,虽然害怕,但更加卖力地迈动小短腿,努力跟上,队伍中不时传来小狗头人被绊倒的呜咽声和成年狗头人的鼓励(?)吠叫。
队伍的中间和后方,是绵延的狗头人洪流。它们携带着全部家当——粗糙的矿镐、成袋的硫磺矿石、晒干的苔藓食物、破烂的兽皮帐篷……走起来叮当作响,喧闹无比。三名白银阶的狗头人(包括大长老)分散在队伍的不同位置,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收效甚微。
这支队伍行进在扭曲的枯木森林中,画风极其违和。强大的食人魔,诡异的骷髅,以及数量庞大但弱小的狗头人,组合成了一副连深渊本土居民看了都要愣上三秒的奇景。
沿途,他们自然也遇到了一些“不长眼”的深渊生物。
几只潜伏在阴影中的恐爪怪试图袭击队伍侧翼,目标直指那些看起来最容易得手的小狗头人。
然而,还没等白古出手,那四头食人魔就如同被点燃的炮仗,嗷嗷叫着冲了过去。对于打扰它们“未来大餐”储备库的家伙,它们展现出了惊人的“维护”积极性。恐爪怪那点可怜的防御在食人魔的蛮力面前如同纸糊,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变成了食人魔们随手塞进嘴里的“零食”。
“得,这下真成保姆了。”白古看着食人魔们一边咀嚼着恐爪怪的肢体,一边用更加“慈爱”(?)的目光扫视狗头人队伍,内心无比复杂。
还有一群散发着恶臭的沼泽蠕行者从泥潭中冒出,喷吐酸液。
这一次,没等食人魔动作,狗头人队伍中的术士们就集体举起了法杖。虽然单个法术威力不强,但十几名狗头人术士同时发射火球、酸液箭,竟然也形成了一片密集的法术弹幕,将那些蠕行者炸得汁液横飞,迅速击退。
“哟呵?还有点团队协作?”白古略微惊讶,“看来这帮小家伙也不全是累赘嘛。至少……清理杂兵效率还行?”
他就这样,带着这支成分复杂、目标不一、行进缓慢且喧闹无比的队伍,在狗头人大长老的路线指引下,朝着“腐朽之池”的方向,艰难而坚定地前进着。
前方的路还很长,危险未知。白古只希望,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这支临时拼凑的“深渊最古怪旅行团”不会自己先从内部崩溃掉——比如食人魔忍不住偷吃几个团员,或者狗头人们因为过度兴奋而走散大半。
他抬头望了望永恒昏暗的深渊天空,灵魂之火中充满了任重道远的惆怅。
【魔龙大佬,你最好真的在家,而且心情不错……不然我带着这么份‘大礼’上门,你怕不是要一口龙息连我带这群粉丝团全给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