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味道啊,心好暖……可是我想不起来,重要的人、决不能忘记的人……他们的脸、他们的声音、他们的名字……”
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失去记忆了吗?……
他将饭团吃得很干净,又拿起了一个,流着泪水大口大口吞咽。
过了很久,我鼻尖酸酸的,哽咽着开口,“无一郎要是喜欢,我常给你做。”
第三天,他好似有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我端来了药粉和茶水,只见他捂着头瘫坐在房间角落。
“无一郎……”
我小心地呼唤他的名字。我不知道怎么走进他的心里。
“出去。”
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凶、这么冷漠的语气对我说话。
庭院里蝉鸣喧噪、烈日炎炎,茶水冒着热气,四方的房间里却忽然变得冰冷无比。
“可是,我很担心你……”
“不需要。你出去!”
听见他大喊的声音,耀哉大人和天音姐姐过来了。他们敲门进了房间跪坐在无一郎身后,我端坐在半掩的纸门外静静地听……
我以为耀哉大人会告诉他过去发生的事,告诉他一腔怒火的原因,然而,那温柔的声音响起,仿佛能拂去所有烦躁和悲痛。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无一郎不必勉强自己想起来。”
他依旧捂着头,身躯颤抖着,躲在角落里缩了缩。
“我相信将来有一天,无一郎最终会找回自我……”
他终于转过身子,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看到了甘泉,无一郎哭红的双眼中透出了一丝光亮。
“如今的无一郎只要考虑如何活下去就够了。”
我端着托盘的手指节泛白,跪坐了很久甚至感觉不到腿脚麻木,上好的玉露茶早已不再冒热气。
这天午后,无一郎就开始在庭院里挥剑了。白皙的胳膊细弱没有多少肌肉,外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尚未恢复,身体各处的机能跟不上,体力也不够,因此他每挥剑几十次就不得不蹲下大口喘气。
但是靠着强大的精神力,他的练习从未中断,伤口裂开洁白的纱布印出血痕,双手颤抖,臂膀酸痛直至拿不起木刀……
晚膳时,无一郎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谁忍心见一个11岁的少年如此逼迫自己练剑?但是,谁又能阻止少年发泄心中的怒火?
翌日未明,东方微微泛起霞光,庭院里又传来了他练习的声响。
我再次端来烤饭团,站在回廊静静地看他练习挥剑。
我尚未开口,他只是留给我一个冷眼,然后继续集中精力练习。
“不吃,不需要。”
昨天他眸子里的光亮消失不见。
下雨了,雨点打在他赤裸的上身和印出血迹的伤口上,柔软的霁色长发被打湿。但手中的动作好似想要劈斩所有的雨丝,愈发快狠起来。
屋檐外的雨飘进了回廊,细密地洒在我的脸上和手上,不知不觉中手已经变得冰冷,还有我的心。
第五天的时候,我准备启程回神社了。
无一郎已经不需要我的照顾。又或者说,他的生命中也不需要我了吧。
他逐渐变得连昨天发生的事都记不清,耀哉大人多次耐心劝诫的话语他也很难回想起来。
可以肯定的是,无一郎很快就会把我也忘记的吧。
既然如此,那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毕竟,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接受无一郎的冷言冷语。
其实,我明白他内心的愤怒,也很能理解他想快速成长、挥剑斩鬼的心情。
我何尝不是这般愤怒和自责呢?
身为神籬家族的巫女,从供奉着天照大神的古老神社出生,据说拥有与神明大人对话的能力,然而我竟后知后觉自己可以获得净化和守护的灵力。
明明,有这么多次机会和条件了,我却没有保护好任何人。
天空阴沉沉的,耀哉大人和天音姐姐送我到产屋敷宅邸的大门口,与他们道别后飞身上马,最后往无一郎寝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若是想他,我让他常写信给你。”天音姐姐担心道。
“不必了,姐姐。肯定有比这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完成。我相信他。”
我同样也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就以此来向他们时透一家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