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铃响的那一刻,江晚仍坐在教室里,翻着昨天的语音测评练习册。
她已经看了第三遍,却连一个批注都没写上。
窗外的阳光隔着绿叶洒进来,在课桌上投出一道道斑驳光影,像余热还在迟迟不愿退去。
她忽然想起昨晚顾行止说的那句话:“你一寸一寸活出来的节奏。”
——可现在节奏去哪了?
讲台上,语文老师正用平缓语气讲授《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声音像一滴水落进满池子里,泛不起多大波澜,却能缓缓渗入耳骨深处。
江晚低下头,在草稿纸上默写了一句:“光落下之后,我们依旧选择发声。”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笔一并搁在桌上。
此刻她才意识到:演出是一次对齐的完美样本,但生活不是。
——
课间,顾行止照常来找她。
“你昨天的演讲有个镜头被剪了发到年级广播站,火了。”
“嗯?”
“点赞八百多了,他们说你那两秒停顿‘像用嗓子按了下暂停键’。”
“我只记得喉咙有点干。”江晚微笑,但没有接下话题。
顾行止察觉到她语气里轻微的“走神”,顿了顿才又说:“中午还练琴吗?我等你。”
“我……今天中午可能不练了。”
“为什么?昨天刚说要整理谱子——”
“太累了。”她轻轻地说,“我想睡一会儿。”
那句话像是从她喉咙最深处慢慢推出来的,毫无波澜,却比任何拒绝都更不容反驳。
顾行止愣了两秒,点点头:“好,你休息。”
他走了之后,江晚低头看着桌面一角发黄的便签,隐隐觉得:
——他那句“我等你”,竟像一颗过时的音符,不知该落在哪一拍上。
午休时间,教室显得出奇安静。
有人趴着,有人戴着耳机听广播,也有人低声讨论着晚会回放的事。
“他们班是不是有人插队?”
“我听说排名是内定的。”
“哪个节目?《风声里的基音》吗?”
“好像是,有人说那女生的妈妈在校工会……”
江晚没有回头,但每个音节像是直接越过了背脊,从椎骨里慢慢漏下去。
她想起了昨晚演出后的掌声,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带着鼓励与共鸣的声音,
可现在,每一个字都像重新拆开,把她与那份荣光一刀刀切割开。
窗外树叶轻轻晃动,阳光仍然柔和,但空气忽然变得不那么顺滑。
她收起手中的乐谱,翻开课本,仿佛整个人也在告诉自己:
“我在上课,我在学习,我没有做错。”
但那句“我没有做错”,只有她自己听见了。
而她也无法确认——它到底是不是事实。 十二点四十,江晚站在教学楼洗手间门口,洗了把冷水脸。
她望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眼尾还带着一点昨夜未褪的倦。
身后有人进来,小声说:“你知道我们年级论坛出事了吗?”
另一个女生接话:“我看了,好像是说节目评选不公平,说江晚他们班《风声里的基音》拿前排是‘内定’的。”
“真的假的?”
“不知道,但有人发了后台图,好像是她妈妈在评审团。”
那一瞬间,江晚几乎没有动作,连呼吸都轻得像音轨上线波。
但她还是听见了,听见了那句“她妈妈在评审团”。
——
回到教室,她没能再看进课本一个字。
顾行止从后门探头:“要不要一起去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