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像被人用手心轻轻抚过,礼堂的木地板回了一声很轻的“嗯”。
“总彩不追效果,只压强度。”聂老师把A音按下,掌心停在半空,“今天每个人都把分贝再往里收半寸。”
第一遍,光从侧幕抹过来,冷白描清边线;第二遍,女高把亮收到“齐”的壳里,男声像一条不动的河,女中音把“枝”往里坐。
第三遍结束,聂老师合上谱:“可以了。回宿舍——睡、喝水、别刷楼。”
走出礼堂,风像把夏天最后一点热气也晾干。
顾行止抱着球跟在江晚侧后,低声:“晚上我坐右前区,你看我手势数拍;黑场罚球考核已过。”
“好。”江晚笑,“别忘了把分贝收回口袋。”
“已经缝口袋了。”他指指胸前,“拉链拉得很紧。”
——
午后,校道上的树荫像一排低音。
信息组把“演出后台面板”切到终端:灯路、音轨、门禁、志愿者位置,一格一格亮着绿。孟泽在最角落写了一行小字:“异常为零|遇事呼吸”。
沈知砚把“遇事呼吸”四个字抄进纪检文档,然后顺手把耳塞盒的干燥包再换一次——盖上,不署名。
于笙从广播室出来,举着今晚主持的彩排稿:“‘静一分钟’我单独做了注记。开场时我先说‘请把手机调静音’,再说‘请和我们一起——静一分钟’。”
“做得很好。”沈知砚点头。
“我学会换个说法啦。”于笙笑,“今晚再拿一枚‘不读错熔断’徽章的继任勋带。”
——
傍晚,礼堂门口的风把横幅吹得轻轻起伏。
滕阿姨站在家属区入口,胸前挂着“志愿者”牌,语气不快不慢:“家属票请出示;第三排过道预留通行。”
她的声音不高,却让人安心。
江晚领着母亲到最后一排,靠过道的那一格,细细的纸条还在:家属保留席(1)。
“妈。”
“嗯。”江淑仪穿着白色短袖,袖口收得很净,“不抢风,不抢光。”
江晚点头。从母亲眼里,她看见那种把夜班过完仍旧不乱的稳——像一盏始终把亮度开在合适位置的灯。
橘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戴着一截没人认领的黑丝带,像一位小小的礼仪生。它绕过第一排,跳上音箱边,尾巴卷成半圆。
化妆师笑着向它行了个礼:“老师辛苦。”
——
入场广播响起,声音像一层薄薄的宣纸铺开:
“观众朋友们,请与我们一起——静一分钟。
把手机调为静音;把今晚的第一口气放到位。”
于笙的嗓音不亮,却稳。
礼堂里逐渐安静下来,窸窸窣窣像被温柔地收回口袋。
灯光尚未起,黑幕后一切就位;侧幕边,江晚闭眼,四拍吸、四拍停、四拍呼。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变得从容,像有人在纸背后走路,一步不乱。
台口,林栖戴着耳麦,做了一个极小的手势:二进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