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流如溪汇入江河,与她自身的思维无缝交融。
她瞬间明白了前老板的意图:想借一个“疑似诈骗电话”的由头,给她扣上违规的帽子,从而侵吞那笔六位数的“违约金”。
“如果我没猜错,”骊执的目光穿透光屏,直视那个虚张声势的男人,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是想用莫须有的罪名,填补你自己账务上的窟窿?”
对面传来愈发尖锐、如同老旧汽笛般的嘶吼。
“合同第7条第3款明确规定,我方需支付的违约金,为版权实际收益的百分之十。”
文化贫瘠的星际时代本就优待创作者,更不用说骊执是正经八百官方培养的仿生人导演,优惠只会更多。
“百分之十……”男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一是已经在刚才被骊镜骂懵圈,二是,他似乎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仿生人早就不再是以前那副呆呆的、逆来顺受的机械造物,想要因为刚才的“诈骗电话”问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嗯,也就是两百星币。”因为其实一部也没卖出去,版权只是被联邦自动收录了。
骊执慢条斯理地给窗前的韭菜换了一批营养液,嘴角勾起一个填满嘲讽的笑。
“顺带一提,我觉得贵司里的营业额实在堪忧,我已经向监管部反映这个问题了。”
在男人愈发惊恐的目光里,她的笑容依然滴水不漏:“当然,是在我昨天解约后举报的……你的上级没有联系你我已经解约,也没有提醒你即将面临审查……是想锻炼你独挑大梁,应对监管部的问责吗?”
下一秒,骊执干脆利落地切断了通讯。光屏熄灭的瞬间,隐约传来对面办公室里崩溃般的、绝望的咆哮。
“创造者,手脏了。”
处理韭菜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粘上了营养液,骊镜屁颠屁颠地顶着一张纸巾飞过来,螺旋桨转得比平时更欢快。
骊执揩去手上的液体,仿佛将属于过去身份的所有不公与憋屈,都随着那点污渍一并揩去了。
她向来“不是”个记仇的人。
只是偶尔,会随手进行一些小小的、合理的“回报”而已。哪怕这个身份的过往,很大程度上是系统捏造的数据。
“滴滴。”光脑上响起好友申请的提示音,骊镜瞬间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窜过去,留下的风将骊执的头发吹起来一点。
“嗯?有异常?”
骊执瞬间严肃起来。
进入赛博世界,更高级新颖的训练资源和优化算法让一人一机看得眼花缭乱,像找到一块巨型蜂蜜的蚂蚁,迫不及待咬下最诱人的一口。
骊镜最近自己研究了不少项目,将自己的算法升级了不少,她在忙着升维自己开发能力的同时也跟着帮忙,而最先被他俩提升的,就是骊镜的危险预警模块。
骊执低下头,闪烁着的光脑上,正滚动着一条热情洋溢的好友申请。
“骊执导演你好!我是文宣部许文齐,您投稿的《当雪飘向你》拍得太好了!请问哪天适合登门拜访,详谈合作事宜……”
“……是文宣部的部长,来找我们合作的,”,骊镜沉默了片刻,镜头微微垂下,像是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反应,“只是担心有坏人……创造者,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半步没有从骊执的光脑处挪开,仿佛要用镜头把那条好友申请照个窟窿。
“没事,没有为难。”骊执拍了拍他,“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自己来和这个人对接。”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骊镜本就是她最强大的造物,是她的意志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延伸。
某种程度上讲,她们生来密不可分,荣辱与共。
这一次,镜头直直地对准了她的眼睛,光圈微微收缩,像是在无比珍重地记录下这个被全然信任的瞬间,铭刻自己由她缔造、亦被她珍视的存在证明。
开往贫民窟的悬浮车里,一个男人坐立不安。他不断查看光脑时间,小心整理着怀里那盒昂贵的水果,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近乎傻气的笑容。
有乘客被他的“异常”吓到,叫来了乘务员。乘务员匆匆赶来,在认出这位“行为古怪”的乘客后,不由得愣住了。
“部长?您这是……”
许文齐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些怔愣地抬起头,看向自己曾经的下属。
微白的鬓角间,他的眼眸灿若银星。
“我去见一位……”
“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