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个人依靠在门框上,沉思一会儿后,艰难地征求大家的意见。
“我们下山摆摊,帮人算命卜卦。你们觉得怎么样?”
“可是,无玄你不是最讨厌去榆城的吗?往日下山采买,你从来都是能不去就不去的。”无念有些惊讶易兰会提出这种建议。
“我是不喜欢下山,可眼下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大家一起挨饿。”
大家互相看看,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易兰拿着包袱往后院走,回到往常睡觉的铺位坐下,她四周打量这个熟悉的房间。
砖砌的简易大通铺,洗到发白的床单被褥,柜子里统一样式大小不同的道袍。三个月没回来,除去柜子里少了几件无妄的衣服,这里没有丝毫改变,这让她的心下总算安定一些。
易兰在房内简单收拾一下后,便独自走进主殿。
三月不曾回来,她心中不安。
清微观不大,主殿亦是。三清神像摆在中间几乎占据了殿内大部分空间,左右两边是两座不大的地方神,易兰不认识,了浮大师也没认真教过。神台前设有香案,一张小小的长方形木桌,上面放着香炉、烛台、花瓶和供品。
殿中间的空间至多挤下三个人。若是来人想在殿内拜一拜,香不能举得太高,不然一俯身就会撞到香案,把供品打翻一地。
易兰在殿内定睛注视了一会儿神像后,拿出三柱香,用烛台的火点上,闭上眼睛虔诚地朝着神像将清香举至眉心。易兰闭上眼在心中默念,过了一会儿才将香插进香炉中。
香案上的花看得出来是今早刚换的,只是之前每日供奉的水果变成了山上野生的果子,应该是师姐去山里摘的。想来师父走后,清微观内光景确实不好,连供品都只能简化了。
易兰原地屈膝,闭上眼开始打坐,心中默念经文。
她静坐至深夜,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只留下二师姐无幻看家,其他三人忧心忡忡地下山了。
她们在榆城中的集市支了个小摊,乡民中有不少人认出了无念是清微观的人,只因她是跟随了浮大师最久的弟子。
往日里,清微观的人下山都是由了浮大师带着,来帮人做法事或是采买生活物资。这下山摆摊,百姓们还是第一次见。
不多时,摊位的四周已围满了来凑热闹的人。
无灼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山上,跟着师父的时间也最短,但她年纪小又机灵可爱,十分讨长辈的喜欢。
三人里,只有易兰是最生的面孔,往日里她几乎从不下山,脸上又是一副不与人亲近的模样。虽然众人都曾听说过清微观中有一弟子医术十分了得,但并不能将其与易兰此人对应上。
虽都在清微观内修行,但三人各自的长处并不相同。无念擅长算命和卜卦,易兰擅长医理和经文,无灼则很会画符箓。
一上午,无念和无灼客满为患,而易兰则十分清闲,她乐得在一旁看起了医术。
直到无灼看不过眼易兰的闲散,才不满地大声跟乡民们介绍,易兰就是那个清微观内医术了得的弟子,希望她能忙起来。
可惜,天不随无灼愿。
乡亲们在知道易兰医术了得后,刚开始还有人上前问诊,但很快又寥寥无几。
易兰只好笑着捏捏无灼气鼓鼓的脸蛋,帮二人收银打杂。
临近中午,乡民们都要回家准备午饭,市集上的人渐渐少下去,易兰又拿起医书。
刚看一会儿,思绪就被隔壁的鱼贩摊上几人的聊天内容打断。
“听说了吗?梁军昨日一举拿下了南梭河那头魏国的大岐城。”
“这哪能不知道啊?我今早去打鱼的时候,河对面都没有魏国人跟我抢鱼了。”
鱼贩那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看来往日里魏国人没少跟他抢鱼。
“哎!李大娘,你儿子不就是在梁军里当兵吗!这下你儿子立了功要发达了啊!到时候不要忘了我们街坊邻居啊!”其中一个乡民大声朝猪肉铺的老板娘喊道。
“哎哟,好说好说。”
李大娘一听到这好话,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
镇上的所有人都在为梁军打了胜仗高兴。梁军强盛,这个边境小镇才能少烦扰。甚至他们的子侄们还能趁此机会搏一搏,若是建功立业,整个家族便能脱离穷苦的生活。
易兰像是被这种欢乐的氛围感染,看着乡亲们互相吹捧打闹,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她还在梁军时,就曾帮军中一些人代写过家书。李大娘收到的她儿子那封信,说不定还是她帮着写的。
李大娘被周围的乡亲们一阵吹捧,也忍不住开始吹嘘:“我家那小子运气好,被分去做了梁世子的卫兵。”
“可不得了!你儿子前途无量啊!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梁世子的事?”
一听李大娘的儿子竟然认识天皇贵胄,还在集市上的众人不由得起了好奇心,纷纷向李大娘打听八卦。
谁知那李大娘见大家都被吸引过来,反而谨慎起来,作势赶人。
“那梁世子是什么人,我儿子哪敢随意跟我提起,在军中瞎说话可是要被处置的。之前有个跟他一道的卫兵,报信时多跟同僚聊了两句,被罚了五十军棍,人都差点没了。我可不想我儿子因为我说错什么话也被打得剩半条命。起开起开,都别围着了!”
这话易兰一听就知道是真的。
梁军待遇是不错,但与之对应的是梁世子军规极严。梁军中的士兵要是被发现私藏酒肉都是会被当众责罚的。
像报信这种事,若是报的重要军情,耽误半刻都可能会有极其严重的后果。梁世子没有下令处死他,只能说明他大概报的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
易兰心想,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跟梁军有接触了,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
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