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里娅比他耐寒,雷古勒斯觉得她是那种会在冬天躺在雪地里吃冰淇淋还美名其曰从容的人。她很快喝完了黄油啤酒,现在在吃一块冰块。
“挺不错的。”她说,“你从哪儿搞来的?我那杯多少钱?”
雷古勒斯真希望自己没听出她的潜台词:她怕自己是偷来的而要替他结账。他简单地说:“付了。”
格罗里娅看了他一会儿,又温和地说:“那些人说话不好听,是吧。”
“你说警——警察?”
“唔。”
雷古勒斯很难告诉她,自己其实在家里听过比这更难听的,只不过这些词语指向的对象一般都是西里斯。
格罗里娅当他默认,笑起来,挤在他身边坐下。石墩还算大,一个人坐在上面可以舒舒服服地岔开腿,如今格罗里娅也要挨着坐,雷古勒斯就不得不并拢了腿,感觉到她的温度像壁炉一样在夜晚升起来。
她说:“别在意。我习惯了。”
雷古勒斯扭头看她。格罗里娅的表情相当轻松,看起来真的如她所说一样,“习惯了”。这也是能够习惯的事情吗?他不动声色地凝视着,想起来西里斯每次被攥的关节发白的手指和苍白的脸色。雷古勒斯很难说西里斯和母亲之间谁的过错更大一些,家人之间的账本就难以算清,他自己又有轻的重的偏向。但这能习惯吗?西里斯没习惯。
“是吗?”雷古勒斯说,“那挺好。”
格罗里娅轻轻地笑了。
她说:“行啦,你累不累?”
他还没意识到这句问话是什么意思,格罗里娅已经很自然地进行到下一个话题:“去我家里休息吧,既然你没地方去。”
雷古勒斯说:“噢,不行,我不能。”
“得了吧,”她温和地嘲讽道,“我都不在意。”
但他在意啊。
雷古勒斯想,如果布莱克夫人知道自己去一个麻瓜的家里,想必会气疯的——都说西里斯叛经离道,被布莱克夫人从家谱驱逐出去,但,梅林啊,他并没有去麻瓜家里,对不对?他尽可能客观地看待这件事,在格罗里娅不耐烦地过来拉他走路的时候却并没有拒绝。
他可以用一个昏迷咒,或者一个束缚咒。雷古勒斯很擅长用咒语,但格罗里娅的手也有咒语的效力。他就这么一路跟着格罗里娅来到她家里,看见她用一个小小的片状的东西在门上捅了捅,推开门,又在墙上“咔哒”敲一下,黑漆漆的房间里就亮了起来。
雷古勒斯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很吃惊。但他觉得这也很像魔法。
“好吧,你睡沙发。”格罗里娅环顾房间一圈,很果断地说,“我没考虑过让谁留宿的问题,所以只有一张床。你要喝点什么?还是想直接休息?”
“直接休息,我想。”
于是格罗里娅从她的卧室里搬出来一套床褥,扔在沙发上。那件沙发看起来有点像飞行课上使用的老旧的飞天扫帚,被过于肥胖的小男孩一压,就发出不堪承受的呻吟声。雷古勒斯真希望到时候自己坐上去没事……噢,没事,他可以用魔法呢。他多少轻松了一些,顺便看了看格罗里娅的房间。不大,也不新,和他的家没法比,但很明亮,非常明亮。
就像她说的,她没考虑到有人留宿的问题,客厅没装窗帘,月光非常明亮地从窗外流淌进来,把橘黄色的灯光冲刷得冷冷的。格罗里娅在窗台上摆了一盆花,养得不太好,只剩下一两根茎叶还在蔫巴巴地挺着,看起来熬不过即将到来的冬天。
格罗里娅注意到他的视线,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自有命数,对吧。”
雷古勒斯说:“哈,是吧。晚安。”
格罗里娅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说:“晚安。”
他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不敢翻身。雷古勒斯每次翻身,沙发都会吱呀一声。他从兜里小心翼翼地掏出魔杖,恢复如新这个咒语大概能用。果然。然后他下了沙发,走到花前。对这个他就有把握多了,他在草药课的成绩还挺不错的。雷古勒斯因此很果断地用了一个速速生长的咒语,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根蔫巴巴的茎叶疯狂地变高、变大,很快便撑破了写着G.W.的花盆,又眼看就要撑破天花板,连忙又用了咒立停。
麻瓜的花和巫师的草药是不能等同。雷古勒斯有些痛苦地用咒语把花的样子变回去,没多大把握地用了个恢复咒,他一般在有人受伤的时候用这个。没想到花真的复活了。
“哇,”他说,“神奇。”
过了一会儿,他没忍住,说:“麻瓜的生命线是花吗?”
快黎明的时候,雷古勒斯在客厅里找了找,找到一支口红。他很聪明地知道不能用这个留讯息,于是拿走了旁边的铅笔(“谢天谢地,”他嘟囔地说,“叔叔喜欢画画,我见他用过这个画画。”),又找到了一本书,在扉页上留下告别信息。他考虑过用魔法写字,但想到那些字迹不太容易清除,就放弃了。做完这一切后,雷古勒斯偷懒用魔法叠好了被子,在客厅里幻影移形,回到霍格沃茨的塔楼。他希望自己能赶上早餐,假装自己没有从学校偷偷溜出去。
雷古勒斯在塔楼上看着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想,他以后或许还会再想起格罗里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