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宛南的一个雨夜,那年,她们17岁。
钥匙刚转动,祁霁就听见她姑妈在疯了似的大喊:“祁永涛!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你到底又往游戏里充了多少钱!啊?”
祁霁慢悠悠地收伞,进门,不声不响地从这对母子旁边经过。祁永涛的耳朵快被他妈扯下来了,却还一声不吭,皱着眉头,跪在地上。祁霁的视线划过他那张黝黑瘫住的脸,忽视了他明明仰着头却带着蔑视的眼神,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劳姨哭的比外面的雨还大。
风刮着雨尝试从窗户裂缝钻进,地上散着一堆一堆旧书和家里的一些杂物,没有一样是她的。劳姨把那些比她儿子脑门还干净的课本留起来攒着要卖,这间原本是储藏间,放着一些平时不用的东西,祁霁搬进来后,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再放了。
她把自己丢在床上,破旧的木床发出咯吱的响声,又把头埋进枕头里,稍微闻到了自己头发在上面留下的油腻味道。她讨厌下雨天,不仅是因为下雨后自己总是潮湿的房间,还是因为她的父亲也是死在这样的一个雨夜,那晚,雨也是这么大,把她爸的尸体泡的发肿,在半夜不成人样了才被发现。
她翻了翻身,其实时间不晚,但她打算睡了。正当她快要睡下去时,听到门外劳姨敲她的门:
“祁霁····快····出来,出事了!祁霁!”
祁霁跳下床拉开了门,太阳穴突突地跳,外面还在下雨,扰得她心乱。
“永涛他···他刚刚跑出去了··啥都没带···哎哟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怎么办啊····”劳姨扯着祁霁薄薄的长袖,鼻涕差点要抹在她身上。祁霁侧身看向外面的瓢泼大雨,心里暗暗地骂了祁永涛一句。她拉开劳姨的手:“姑妈你给我找件雨衣和手电筒,我去找他,你现在去联系他朋友的家人,有情况再打电话告诉我。”
劳姨在呜咽中点了点头,祁霁转身从衣柜里揪出自己最厚的外套,套上还有点湿的帆布鞋,出门时,劳姨已经忙着在打电话了。
老旧小区的排水系统已经力不从心,不平的路面甚至踩下去都不知道有多深,祁霁的鞋子已经湿透,一头短发贴着头皮,发尾还滴着水。“他妈的”祁霁决定找到祁永涛之后要把他死揍一顿。
祁霁走上街道,拿着手电筒试图找着类似的身影。水已经小小没过脚踝了,此时祁霁想起在新闻里常看到某人在暴雨中因为井盖被偷被卷进下水道里,不禁往路中间走,避免跟他爸一样也是死水里,可能她死了还找不到全尸。
忽然,祁霁感觉有什么东西划到了自己的脚,再向前走一步,小腿上就传来细细的疼。
她有点走不动了。
内穿的长袖过于宽松,风轻而易举地钻入抽取她的体温,刺骨的冷。
空无一人的街道,她缓缓地停了下来,手扶着膝盖,细雨顺着额头流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破掉的一颗青春痘此时发着痛。
当水面散进了一个慢慢靠近的光源,开始有规律地流动。祁霁抬起头来,一辆车驶入视野,风吹开她粘在额头上的湿发。
驶过的车正常地行驶在路上,却正对着祁霁,因而急忙的转个角度,终于在下一个路口安全停了下来。
祁霁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看看,忍着脚底已经被泡的发皱的痛感,她转身朝那走去。她仅仅走了三步,车就又开回到她面前了
后座的车门对着她停了下来,车窗缓缓下降后一个白皙干净的脸露了出来。
“你好,请问你需要帮忙吗?”少女的声音不大,基本吞没于雨声中。
祁霁没有听清,但是看着对方怯怯的脸,想自己肯定是非常狼狈,不论说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少女愣了一下,面前的人虽然套着雨衣,但已经被吹的乱糟糟的,不像是一副没有事的样子。
“同学,你上车吧。”这次的声音有意识地提高了些,祁霁听的清清楚楚。但在她头还没摇完时,车门从里面打开了,她装着两鞋的雨水被拉上了车。
一到车上,祁霁急忙挣脱开她的手,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见地毯和车椅都被自己弄湿,不知所措之下手电筒还拿在手里忘记了关。但她倒是看清楚了这位女生的样子,跟自己不一样,她留着长发,发尾贴在锁骨,微微翘起。白皙的脸上有一颗很明显的眉间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