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辞站在巨大的揉泥台前,深蓝色的外套脱掉了,只穿一件洗得泛白的灰色圆领T恤,汗迹在后背洇开深色的一片花儿。
一团巨大的、深褐色的瓷泥堆在台面上,像一座丘陵。他双手深深插进泥团中心,身体重心下沉,手臂、肩膀、腰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整个身体有节奏地前倾、后压,反复揉压着那团沉重的泥料。每一次挤压,泥团内部细微的空气被强行排出,发出沉闷而黏腻的“噗噗”声。
阳光从窗户倾泻而下。时辞额角滚落的汗珠,沿着绷紧的肌肉滑落,滴在揉泥台上,只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被大力揉搓后散发的土腥气,浓郁到几乎呛人,混合着他身上蒸腾出的汗味。
帅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好帅。
“周老师来试试?”他停下动作,侧身让开一点位置,气息微喘,T恤下的胸膛起伏着,目光看向我。
啧,上次见面和他说的别这么叫我,一直不听。没写日记的这段时间里,他同我碰面,总是“周老师”“周老师”地叫着,有点欠。
说实话,把我修复文物的技术称为三脚猫功夫一点都不过分,当时刚大学毕业,带着满腔热血去公司应聘,结果总没有找到一份称心的工作。
正好那会儿故宫招人,我去试了试,没想到还真选上了。
技术不够精进,我只能是一边修复一边学习。
我愣了一下,随即心头涌上一阵跃跃欲试的热流。我学着他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插进那团尚带余温的瓷泥里。
触感冰凉沉重,有些韧性和黏性,几乎瞬间就裹住了我的手掌,像陷入了沼泽一样。
“不是用蛮力,”时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近。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侧后方,高大的身影将我笼罩在一片带着热度的阴影里。“用腰,用身体的重量。”
话音未落,一只沾满泥浆的大手就覆上了我的手背。
他的手触感如此清晰,如此灼烫。
时辞手掌上那些厚厚的、粗粝的老茧,瞬间穿透了冰凉黏腻的泥层,像带着微弱电流,直直地烙印在我的皮肤上,顺着血脉,一路烧灼到我的脸。
我的脊背瞬间僵直,呼吸都停滞了。
“放松,周老师。”时辞的声音低沉,气息拂过我。
“感受泥的筋性。跟着它的节奏走,压下,推出,收回……对,就这样。”
他带着我的手,引导着我的腰身下沉、前推、后收。
我模仿着他的动作,每一次挤压都伴随着泥团沉闷的声音。
时辞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湿冷的泥,源源不断地渗入我的皮肤。
沿着手臂的脉络,向上蔓延,蔓延。
最终在胸腔里汇聚成一片滚烫的海洋。
我几乎将要沉溺了。
不敢想象,当时我的脸颊一定烧得厉害,耳根也在发烫,幸好汗水可以掩饰一切。工坊里只有拉胚机持续不断的嗡鸣,和我们两人交叠在一起的呼吸声。
时间像被这揉捏的动作无限拉长,又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飞速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松开了手:“差不多了,这团泥醒够了,气也排干净了。”时辞退开一步,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脸。
我也猛地抽回手,指尖一直在微微颤抖。手背上被他覆盖过的地方,滚烫的触感依旧残留,占据了我的感官。
我甚至不敢再抬头看他了,生怕泄露了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慌乱和悸动。
该死的……晚上躺在床上还在想白天时辞教我醒泥的感觉。
想着想着就……
嗯,睡不着了。
遂起来写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