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特里斯大怒:“你说什么!你还敢顶嘴!”
拉扎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我说!你不应该对一个曾经的战士无礼!我在夺取地盘,杀死哈图拉人的时候,你还在学习教义!”
“什么!”伊特里斯大怒,尖锐的嗓门响彻了整个街道,羞愧和愤怒攀上了他的脸颊,烧红的脸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发狂的猴子。
伊特里斯高高举起手中的皮鞭,指着拉扎克,作势要打:“外族人!信不信我杀了你!”
拉扎克紧绷着脸,并不畏惧:“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啪!皮鞭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度,甩出一个清脆的鞭花。这一鞭子凌冽而又狠辣,直奔拉扎卡的脸颊,要是被这鞭子打中,拉扎卡恐怕要失去一只眼睛。
就在皮鞭袭来的那一刻,一只粗糙的手掌擒住了鞭身,替拉扎克挡下了一击。
“伊特里斯,你不要太过分了!”努鲁拉拦住了皮鞭,猛一用力,将皮鞭从伊特里斯的手上夺下来,粗壮的手臂勒住他,拉扯着这位暴怒的伙伴离开这里。
“这个肮脏的外族狗!我要杀了他!”伊特里斯气极了,面色通红。在努鲁拉的阻拦下,他像一只昂起身体的眼镜蛇一样,愤怒地盯着拉扎克,双眼中的恶意似乎要喷涌而出。
“行了!走吧!”努鲁拉强行拽开伊特里斯,在他惹出更多的麻烦之前,离开了街道。
“我说过,我盯上你了…..”伊特里斯的声音传来。
……
直到二人走了,拉扎克这才松了口气,他搂着苏狄文,慈祥地看着他。
“你没事吧?我的孩子。”
“没事。”苏狄文回答了一声。
“我们回家吧。”经过这么一闹,拉扎克也没了继续贩卖东西的念头,他生怕那人去而复返,给他惹来麻烦。
“好。”苏狄文收拾起商品,把它们放进一只布袋里,挎在肩膀上,又替父亲拿起拐杖,二人离开了街道。
回家路上,苏狄文心情不太好,他埋着头走路,走的快些,把瘸腿的父亲远远甩在身后,走了几步,回头问道:“父亲,那个人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们。”
拉扎克嘿嘿一笑:“因为我们无人庇护,我希望你能在今年加入黑夜教会,你要是有教会庇护的话,就不会像我一样,老被红衣教派的人欺负了。”
黑夜教会……似乎也不错!苏狄文终于定下心来,又想起那个瘦子的话,问道:“父亲,为什么红衣教派总是针对外族人呢?”
除了父亲之外,苏狄文当然还见过不少外族人,其中最多的就是商人,但他们只是热衷于自己的生意,并没有企图抢占,染指库拔城的意思。
“那是因为拜火教信奉的是十三真神,七大新神和六大旧神,而占据库拔城的这些红衣教派,信仰的是旧神萨鲁瓦。”拉扎克幽幽地叹了口气。
“萨鲁瓦是深藏在沙漠底下的神明,祂伟大却又贪婪,是掌管无序的混乱之神,传闻一旦祂苏醒过来,整个世界将会毁灭在炽热的溶铁之中……
“而像我这样的外族人,信奉的是宇宙真理,崇尚的是科学与自由,我们在库拔城中建立学校、邮局、医院,使城市井然有序,这在无意中打破了城市原本无序、混乱的规则,改变了普什人混乱的历史。于是红衣教会的执法者认为,这使得萨鲁瓦的力量大大削弱,是对萨鲁瓦的不敬……
“于是,他们觉得外族人是污秽的,是肮脏的,不配进入城中,他们觉得外来的血脉会污染本地人的血脉,破坏他们建立最纯洁世界的计划,这有违于红衣教派的教义……”
二人在巷子里穿行,往家的方向走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跟在后头……
……
苏狄文的家在城西的居民区。
这里居住的都是些有工作的普通居民,生活环境跟贫民窟有天壤之别,但是清新的空气,就比贫民窟那些充斥着霉味的好的多。
这是拉扎克自己盖的房子,在苏狄文小的时候,曾经有幸见过父亲如何搭造房子:在做好墙脚之后,用木板做模具,往里头填入了狗尾草、稻草秸秆、大量的黏土,踩踏结实之后再卸去模具,架上木梁和稻草混入土砖,屋子就成型了。
屋子虽然是泥胚搭建的,但有窗有隔间有屋顶,与那些住在贫民窟的人们不同,这让苏狄文非常自豪——这地方是父亲拉扎克以前为普什族人打仗,拿一条腿的代价换来的。
拉扎克虽然是个外族人,但比起任何普什男人都要出色,他待人温和,知书达理,这是许多普什族男人都比不上的。他的妻子叫做肖希娅,是个勤劳善良且开明的普什人,她没有在乎拉扎克的外族身份,嫁给他之后没日没夜地缝制衣裳,将家照顾妥善,将苏狄文抚养成人。
家中最多的,就是书籍。在整个库拔城中,若论藏书之丰,他家中可以说是首屈一指!书籍在这个世界上是非常正规的,普通人整天为了生活奔波,哪有闲心置办书籍,也只有拉扎克这样的学者,继承了祖辈的海量书籍,将它们带到了土坯房子之中,时常整理,清扫,将它们妥善保存,驱散虫蚁。
拉扎克学识渊博,以前局势正常的时候,库拨城里有很多学校,常有看书不通意的学生虚心上门求教,每当这时,年幼的苏狄文就像是小小书童一样,安静地待在父亲身侧,聆听父亲的教导……然而,谁又能想得到,这样的一名博学学者,居然会沦落到在街头写字念信为生……
苏狄文至今还记得,后来战火爆发之后,父亲外出打仗,他和母亲只能居住在漏水的棚子里,那里脏兮兮的,霉菌肆无忌惮地蔓延,污染所有潮湿的东西。打仗的时候,拉扎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来一趟,带回来各种各样的糖果,砂糖、奶糖、橡皮糖、棍糖,口味也各不相同……甚至还有一次运气好,生擒了一个哈图拉族的士兵,那人为了逃生,便贿赂拉扎克,用一只精美的鼻烟壶换取了自己的性命,里面塞满了迷迭香味道的香料,闭着眼睛吸上一把,辛香、花香、果香、木香的味道混杂其中,气味丰富,美妙不已……
后来,城里变得不太平了,根本买不到香料。拉扎克在鼻烟壶上钻了一个孔洞,作为饰品悬挂在苏狄文的脖子上。鼻烟壶已空,但他仍时常摸索,那迷迭香的美妙味道,一直萦绕于他的鼻腔,直到今日无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