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染红宫墙琉璃瓦,沈之瑶就已梳妆完毕,她今日特意挑了件鹅黄襦裙,发间只簪一支银步摇,活脱脱像个寻常富家小姐,腰间香囊随着她来回踱步的动作轻轻晃动——里面装着精心列好的采买清单。
"陛下驾到——"
沈之瑶几乎是小跑着迎上去,沈之珩着一袭靛蓝常服,玉冠束发,乍看像个清贵书生,唯有腰间那枚螭纹玉佩泄露身份。
"这么急?"他伸手扶住差点踩到裙摆的妹妹,指尖触及她腕间脉搏,快得像只受惊的小雀。
沈之瑶眼睛亮晶晶的:"怕三哥反悔。"
"君无戏言。"沈之珩轻弹她额头,顺势为她扶正歪斜的步摇,这个动作让他想起沈之瑶六岁时,也是这样急不可耐地拽着他袖子要去逛庙会。
马车穿过朱雀门时,沈之瑶扒着车窗不肯眨眼。
宫墙外的天空似乎都比宫里蓝几分,连飘过的云朵都显得更自在,沈之珩看着她鼻尖抵在窗纱上压出的白印,不觉莞尔。
"欢喜吗?"他问。
沈之瑶头也不回地猛点头,步摇穗子扫过沈之珩手背,痒痒的。
窗外掠过卖花担子,各色春花挤挤挨挨,香气透过窗缝钻进来,与宫中精心培育的名贵花卉截然不同。
......
西市人声鼎沸,沈之瑶刚下马车就被糖画摊子吸引,转眼又扑向隔壁的泥人张。沈之珩挥手示意禁军散开警戒,自己则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看着妹妹像只蝴蝶在各个摊位间流连。
"三哥你看!"沈之瑶举着个兔儿灯跑回来,脸颊因兴奋泛着红晕,"和父王送我的那个一模一样!"
沈之珩眸光一软,他当然记得——那年上元节,沈之瑶看中这盏灯,结果父王大手一挥,直接把整条街买花灯的摊子买回宫里。
"买。"他掏出碎银,却在摊主找零时摆手,"不必。"
沈之瑶正咬着糖葫芦,闻言瞪圆眼睛:"三哥什么时候这么阔绰了?"小时候三哥偷溜可是连碗豆汁都要讨价还价半天的。
"朕..."沈之珩话到嘴边改了口,"我现在是商贾家的公子,自然要阔气些。"
这个自称的转变让沈之瑶怔了怔,糖葫芦的蜜糖突然变得格外甜,一路从舌尖甜到心尖。她鬼使神差地递过糖葫芦:"三哥尝尝?"
沈之珩就着她手咬了一颗,山楂的酸混着糖衣的甜在口腔炸开,多少年了,自从登基,再没人敢与他分食。
"小时候..."沈之瑶突然小声问,"三哥真的不怪我?"
沈之珩望向远处卖面人的老翁——那老人皱纹里积着岁月,与记忆里宫门口卖面人的老张有七分像。当年小之瑶非要抢他刚买的面人,争执间面人摔得粉碎,她倒打一耙害他挨了顿手板。
"记仇的话,"他掸去妹妹发梢沾的柳絮,"现在就该把你扔在这自己回宫。"
沈之瑶"噗嗤"笑出声,糖渣喷了沈之珩一身,若是往日,她早吓得跪地请罪了,此刻却只笑嘻嘻地掏出手帕:"三哥擦擦?"
沈之珩作势要拧她耳朵,沈之瑶灵活地躲开,鹅黄裙摆扫过青石板路,像朵跳动的迎春花。
她奔向不远处卖香粉的摊子,发间步摇叮咚作响,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阳光正好,沈之珩眯眼望着妹妹的背影。
"三哥快来看!"沈之瑶在香粉摊前挥手,腕间玉镯与摊位上琉璃瓶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沈之珩抬脚走去,靛蓝衣摆扫过路边野花,春风拂面,带来远处酒肆飘来的醇香,混着沈之瑶身上淡淡的茉莉头油味——这是宫外才有的,鲜活的人间烟火气。
逛完了几个摊子后,沈之瑶发现前面有杂耍表演,探头看着。
杂耍艺人正叠成三层的罗汉,最顶上的小童单脚立在刀尖,引得围观百姓阵阵喝彩,沈之瑶踮着脚往前挤,发间银步摇的穗子扫过身后人的下巴。
"哎哟!"被扫到的大娘刚要发火,回头看见沈之珩冷峻的眼神,立刻噤声退开。
沈之珩单手环住妹妹肩膀,不动声色地将她带到身前,这个位置刚好能挡住两侧拥挤的人流,又能让她看清表演。
沈之瑶浑然不觉,只顾着往场中扔赏钱,碎银在空中划出闪亮的弧线。
"三哥你看!"她突然抓住沈之珩手腕,指着正在上刀山的艺人,指尖温热,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破空而来——
"小心!"
沈之珩猛地拽过沈之瑶,箭矢擦着她耳畔飞过,钉入身后茶肆木柱,尾羽剧烈颤动,沈之瑶耳侧一缕断发缓缓飘落,她愣愣地看着那支箭,糖葫芦从手中掉落,在尘土里滚了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