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清贫中度过，大伯偶尔会来他家骚扰一番，刚开始沈承安不想撕破脸，沈绍庭却持相反意见，当然也是这么做的，沈继高次次来，次次被沈绍庭挥着铁锹抡走。

渐渐的也不再来了，他们那个消失的父亲从那天之后没再出现，也没有任何消息，兄弟俩默认他是死在外头了。

沈绍庭每天都跟着哥哥去陈木匠家里帮忙，陈木匠虽然不说什么，但是日日给哥俩多加一块钱，沈绍庭打磨的手法也越来越熟练。

夕阳下山，两个人就踏上回家的路。

沈承安这一个多月比之前还吃得好点，偶尔能吃饱饭了也长了些肉，但因为长期做活，脸上倒是依旧瘦削，汗珠沿着下颌线滴落，沈绍庭并肩而行看着沈承安刚工作完汗水打湿衣服，脑子一抽说了句。

“哥，刨木头也挺有意思，感觉比上学有意思。”

沈承安埋头走路的姿势一顿，豁地转头看向他，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再说一遍？”

沈绍庭立刻扭转视线，加快脚步越过沈承安，心虚的声音随风飘来：“我说着玩的......”

沈承安站在原地看着弟弟的背影有些生气，不愿意再往前走，沈绍庭走了一段发现哥哥没跟上来，忙回头去找沈承安。

沈承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沈绍庭，这种话想都不要想，回家！”

这天以后俩人冷战了几天，虽然还住在一张床上，但是明显话少了很多，已经到了非必要不说话的程度。

直到沈绍庭在开学前收到了学校的信，里面除了些初中注意事项，就是一张住宿申请表。

沈绍庭开学上的第六中学里村里有点远，在镇上，要是早出发些，也不耽误上学，可是沈绍庭不想住学校。

“哥。”

沈绍庭一反这两天常态的凑到沈承安身边，他知道弟弟肯定有事情，沈绍庭从小两人吵架就没低过头，每次都要他先给台阶，沈绍庭才会下。

沈承安心里明镜一样，一定有什么需要他同意作主的事情，沈绍庭才会难得拉下脸来，他装没听见，转头忙别的事情。

“哥，哥，哥。”沈绍庭又转了方向，一定要当面怼着他的脸讲话。

“说，怎么了？”

“我不想住校，哥，学校发了这个。”

一张申请表被递到沈承安脸前，同意住校收取100元一学期的住宿费，一周回来一次，不同意可以走读，学校没有强制要求。

沈承安看着弟弟渴望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上的表格，一般村里面能选择继续供小孩上初中高中的，要不就是不差钱要不就是孩子优秀，他们村能上初中的小孩也不是没有，基本都选择住校了。

沈承安看着薄薄的一张纸，心里似有千斤重，100块不少，虽然从奶奶给的学费里扣倒是不多，但是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现在初中不收学费，以后上高中就有学费了，沈承安还想攒着钱给弟弟上高中预留出来。他现在只是在陈木匠那里帮忙，还算不得正式能学手艺，赚的钱自然少，只能够平时的生活开销。

但是如果不住校，他们家离学校远，沈绍庭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傍晚天黑了才能回来，日复一日身子会累垮的，而且还会占用大量时间学习。

“为什么不想住校？”沈承安放下申请表，尽量面容平静地问。

“住校要钱？”这个答案被沈绍庭不假思索地说出来，说完又立马停顿，“而且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有大伯来纠缠你打不走他，还有沈继远回来......”

“钱的事不用你操心！”沈承安打断他，语气变得坚定起来，“大伯很久没来了，你去学校读你的书，其他的不用你想。”

他把申请表折好，塞进自己的裤兜里，“这事没商量，必须住校。”

“哥！”沈绍庭急了，一把抓住哥哥的胳膊，“我真的不想去！那学校里的人……我跟他们处不来。我保证每天跑快一点，绝不耽误学习！我还能帮你早上多干点活再走……”

“阿庭！”沈承安说急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陡然上了一阶，“我供你读书是为了你有出息，我不需要你帮我做活。你知道走读多远吗？你走夜路出事了，我怎么办？”

沈承安越说越激动，“你非得......跟我拧着来吗？”

沈绍庭被哥哥给吼愣了，看着沈承安气急的神情，眼里却有些不易察觉的焦虑和害怕。

哥在害怕什么？怕他辛苦？怕他出事？怕他前几天说的刨木头比上学有意思？

还是都有？

沈绍庭一个暑假经历了奶奶去世，爸爸消失两个重大事件，但是这些都没有打击到他，真正打击到他的是哥哥在被家暴时极力护着他的背影、被大伯刁难时的低三下气、做活时的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