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上忽然被附住，是他的手指，视线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你别看，敌人出来了我会松开。”

奈落控制着戈薇的视线，确认她不会瞄到任何不该看到的东西，才化出数条章鱼足似的触手探出结界。

触手沿着四面八方延展探索，旋涡的空间却是无底洞，直到他感觉触手快要控制不住，仍没探到想寻找的东西。

手心下轻微瘙痒，是戈薇忍不住眨了眼，她不想让奈落分心，连眨眼的动作都极其轻缓。

奈落想了想，操纵其中一只触手化作骨刃分肢，截下几只触手前端，乌黑的□□从横截面淌下，不过很快，他就把所有触手都收回。

遮挡视线的大手挪开，戈薇第一时间看向奈落，没看出任何异常。

“引出来了吗？”

“不需要引。”奈落心已了然，“整个旋涡都是它，或者说，它们。”

戈薇似有所悟，又道：“可破魔矢对它们似乎没有影响。”

“不是没有影响，只是它们十分谨慎，移动速度都很快，在破魔矢经过的瞬间，就能避开灵力的净化范围。”

所以他用触手探寻的时候才会一无所获。当他切断触手投入黑暗，细密的被啃噬的痛感通过刻意留在断肢上的意识传过来，才明白真相。

原来如此，她凝视结界外的整片黑暗，原来那是由无数微小生命组成的颜色，黑暗本身，就是无尽妖物。她想到圣诞岛的红色海岸线，远看瑰丽迷人，近看全是层层叠叠的红色幼蟹。幸好进来之前就设置好了结界，否则一定会被这片黑暗吞噬。

见她久不作声，奈落故意问：“怎么样？想到应对办法了么？”

“嗯。”戈薇点头。

奈落微微挑眉，他以为戈薇是在走神或者甚至是在害怕呢，连他都觉得棘手的东西，她竟然这么快就想到克制方法了。

“说说看？”

“不能说，既然它们无处不在的话。”戈薇正色望向奈落，“我们先出去。”

两人出来后，周围人群都已经被疏散到山顶，只有日暮爷爷执意留在附近张贴某些符咒，日暮太太劝不动，就在一旁陪着，远远还能看到山下停着警车，但也恐惧不断扩大的旋涡，不敢靠得太近。

果然，旋涡已经侵入日暮家庭院的一半，再在里面拖延会儿，她的家就要没了。

没等她说话，奈落已经展开一个巨大结界，将日暮家的宅院都护起来。结界越大，需要的力量越多，通常战国时代设置大型结界时，都会通过法器来转接力量上的补给，当下来不及找法器，只能奈落强行驱动妖力。

在日常相处中，戈薇隐约察觉到奈落妖力不比在战国时期强盛，如今维持这个结界，短期还好，长时间下来肯定承受不住，现在却也没时间多说什么。

“我需要一点时间，不要让其他人打扰我。”她看向奈落，“旋涡继续扩大可能会造成整座山塌陷，万一我还没出来……到时候你先想办法转移上面的民众，家没了可以再建。”

没看到奈落点头，不过戈薇知道他听进去了，又道：“接下来不要靠近这边，否则会连你一起净化掉。”

他意识到不对，伸手要去拉住人，可她动作更快，轻捷跃下除了黑暗以外什么都是未知数的旋涡。

奈落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滞两秒，旁边两位长辈担忧的动静让他清醒过来，终究没有跟上去，转而走到日暮爷爷和日暮太太身边。

“不用担心，她总是出乎意料的能干。”

他没有察觉，安慰的话说出口时，自己的声音也是颤的。

在进入漩涡内部前，戈薇即开始转动腕间，双手食指中指并合，无名指屈起，大拇指指腹相贴转动半圈，旋即有血线自指尖飘飞而出，在空中结阵。

书中所写的这个阵型并不复杂，是现代开始频繁出现妖邪后，爷爷从神社取出来交给她的。他说那些书籍只是因为是祖宗流传下来，所以一直保存，但没人验证过是否有用。

想来是自从妖怪从世间消失的岁月太久，能被激发出灵力的人也渐渐没有了，所以才无法领会书上的奥妙。她平时学习除妖之余练习了将近一半，也发现了些有用的法术，只是大多数还没有经过实战。

既然是先祖留下的阵法，希望这次也能够得到先祖的护佑吧。

戈薇咬牙维持着画阵的姿势，宽大的松鹤纹白色千早服在灵力窜动引起的狂风中飞扬，今日是岁旦祭，凌晨时妈妈特意选了金属制的蝶形丈长为她束发，此刻也有几缕长发被吹散，时不时晃过视线。

法阵越来越大，代表耗血量越来越多，还好平时戈薇身体算是不错，如今也只是有些头晕眼花。不过这动静定然也惊扰了那些小妖怪们，旋涡的气流开始混乱逃窜。

戈薇只能寄希望于外面的奈落，一开始就打定了要相信他的决心，才敢贸然跳下。果然，就算它们如何跃动奔逃，始终没有超出可控范围。

加速驱动血液流出，星芒状的法阵开始由平面变为立体，每淌入一定量血液，法阵就如活人心脏般剧烈跳动一次，同时扩大一些。

意识到法阵扩张得足够大，已将整个旋涡圈入法阵，戈薇迅速并掌呵道：“收——”

几乎转瞬之间，方才还持续扩张的结界以戈薇为中心快速回缩，法阵回缩时所经之处，高纯度的灵力扫荡而过，刺眼的光芒持续吞噬着黑暗，从边缘直至中心。

终于，阳光不再受旋涡阻挡，大大剌剌照过整座山丘。同时，失去形成旋涡的妖物的支撑，已被妖物掏空一半的山丘摇摇欲倾。

戈薇还在妖物留下的洞中，奈落看了眼身后，便毫不犹豫朝她所在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