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块碎石簌簌掉落，飞鸟早已振翅逃离，尽管厅署派了人来，可面对将塌的山也无计可施。奈落迅速以结界顶在旋涡妖物掏空的地方，而后接住空中坠落的身形。

有滴液体穿破结界落在奈落手背，刺痛传来，旋即手背被洞穿一个小孔。

戈薇视线有些难以聚焦，但还是看到了，在他怀中努力伸手碰了碰伤处，抱歉道：“用量好像多了点，痛不痛？”

见她脸色苍白如雪，下一秒就要化作透明清风离他而去，奈落咬牙红着眼道：“你要还记恨我舔你伤口的事就直说。”

戈薇虚弱笑了笑，将头埋在奈落怀中：“从来没记恨，只是害羞罢了。”

心脏又开始胡乱地跳了，如此坦诚的回答，让他悸动，也让他灵魂僵硬。他越发意识到，自己无法反抗……就算哪天她手无寸铁，他妖力超群，只需她一两个眼神、两三个字，就能将他奴役。

挣扎了很久很久，奈落看向别处虚空自嘲笑笑，才转过视线来看戈薇，目光掩饰不住、满溢而出的深情。

“戈薇，我担心你。”

想不到有生之年能听到奈落说这种话，看来真是让他受惊了。戈薇轻轻笑出声，道：“其实还有力气出去，知道你会来，所以我不再勉强支撑了。”

说完，才放任自己陷入昏眠，完全不知奈落就这样抱着她、凝视她多长时间。

森白脊骨、粗壮残肢、失去光泽的断尾、半个兽类头骨……更多的是大大小小的肉团，不断从奈落体内剥落，填入嵌在山脚的巨洞。

直到洞窟填满，足够支撑上半部分山体，他仍旧抱着戈薇悬在半空、面对山体，压榨出体内残余力量，卷起砂石掩住自己曾经的一部分。

奈落提前进入了虚弱期。他将戈薇送到家人身边，确认她的家和神社都没事，回了自己的住处，离神社很近。

强行剥离太多身体，纵然已经尽可能选了不那么需要的部分，他还是元气大伤。本来是该让戈薇亲眼看看自己的牺牲，让她愧疚心疼不已的。

可总等不到她醒，他继续留下去无法控制人形，她的房间必然容纳不下。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可恶。”

意识昏昏沉沉，奈落对着空气低哑咒骂，以前虚弱期虽然难熬，至少两天就能结束，结束后便如脱胎换骨。现在已经一天一夜，虚弱期仍没有衰退的迹象，力量只是不断亏空。

“奈落，怎么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久违的邪气声音又在耳畔响起，“让我帮你吧。”

奈落阴冷笑了笑：“怎么还敢现身？哦，是因为戈薇昏迷的缘故么？”

那夜戈薇拿着手电筒来食骨井查看情况时，奈落手里捏着四魂之玉躲在附近。已经被戈薇消灭一回，侥幸依托奈落执念才能清档重来的四魂之玉，显然很害怕再被戈薇找到，很久不敢出现。现下敢露出一丝力量来与奈落谈话，确实也是得知戈薇暂时昏迷的缘故。

“奈落，你和巫女待久了，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吧？”四魂之玉没理睬他的嘲讽，幽幽道，“你难道真被那人类蛊惑了？心甘情愿做她新的狗？”

“你将整颗心捧给她又如何？她的心会只属于你一个人么？你从前种种劣迹，她都一清二楚，会对你完全没有防备么？”

“更何况，你这颗心都是我给的。只要这心脏一日鲜活，这世界的妖邪就一日不尽。”

“我们才是盟友，你与她终究不是同路人。与我一起享受无穷的力量、至高的荣誉，让所有瞧不起你的人都匍匐在地，将所有想得到的都抢到手里，岂不爽快？”

“你当真那么喜欢，”四魂之玉故作叹息，“那与其摇尾乞怜，不如动手去抢来得可靠呀，奈落……”

四魂之玉喋喋不休地为他分析利弊，奈落始终不语，实则也是体内撕裂般的痛苦让他无暇分神，期间隐约听到铃声，又好像耳畔只有四魂之玉烦人聒噪的声音，和他压抑不住低低的喘.息。

聒噪声音不知何时沉寂了，猛然一束暖意照进，有外人闯入。奈落瞬间抬起上身正要防御，视线透过睫羽上的汗珠模糊看到是熟悉的身形，方收起身上敌意。

“出去。”他勉强出声，垂暮老人般嘶哑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

一会儿，他软下语气补充：“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