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广明目光一扫，便点清了剩下的人数。

去时五百人，回来的只有十三个，还有那麻袋里……

原广明攥着马鞭，跨腿从高马上下来。

他年近五十，但看上去十分有精神，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极为精明的眼眸。原家在他手里壮大，由匪变官，结连好汉，共谋大业，每一步，都有他缜密的筹谋。

“折损的人比我预估的要多，升泰，跟我讲讲怎么一回事。”原广明穿梭在几人之间，最后，他驻足在那麻袋之前。

升泰道：“王爷，原本是不用折损这么些人手的，但公子临时起意，让我把这个沈筠带走。这个沈筠是……”

“我知道沈筠是谁，八年前，我在西都府见过他。”原广明说罢，弯下腰单腿跪地，两指掐住沈筠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

“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升泰踌躇再三，还是说了实话：“大公子看上了沈筠，让我趁着时候，把沈筠抓回陇西。但咱们的人，杀人杀惯了，不小心杀了他老师的娘和女儿，又顺手杀了个丫鬟，他，还有他身边家丁护卫，以及六七个锦衣卫，跟疯了一样，折了咱们好些个兄弟。王爷，要是不把他打成这样，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把他带回来。”

升泰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原广明的脸，他替大公子捏了一把汗。

“升泰啊。”原广明伸出两指，探上沈筠的脖颈，血流微弱，但总归是还活着。

“彪儿是我的大儿子，我却迟迟没有封他做世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原广明叹气。

升泰一愣。

“彪儿贪欲好色，连沈筠这样的人，他都敢想着把人用麻袋套了抱回家。他不知道沈筠是谁吗？他肯定让你打听了，升泰，你是怎么跟彪儿说沈筠的？”原广明道。

升泰道：“燕王府的旧人，孤臣宋海潮的唯一亲传弟子，冀北那位飞骑上将的恩人。”

“燕王便是今日的新帝，乃是皇权之本；宋海潮是孤臣，却又是个较真的直臣，是为臣者之表率；出发前，我让彪儿低头行事，不要惹得新帝和宋海潮的关注，彪儿倒好，他上来就抓了个沈筠回来。”

升泰顿时冷汗津津。

原广明站起来，他注视着沈筠，又道：“若是沈筠在诏狱里，你们把他抢了，那我真的要夸你们一顿，不管彪儿动机如何，但总归是救了沈筠的命，沈筠会给我陇西效力。”

“但现在，你们把人得罪透了。”原广明叹气：“八年前我见过他，他说我是‘或为我所用，或为我所杀’，可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或为我所用，或为我所杀’？升泰，把麻袋扎紧，一会儿直接丢到黄河里。”

升泰把麻袋扎好，担在京城抢来的马鞍上，自己骑了另外一匹，跟着原广明慢慢骑回积沙关。

升泰突然又道：“这沈筠是那飞骑上将卫少渊的救命恩人，卫少渊近日和兵部的洪思贤玩的好，卫少渊也许会追他来。此人我见过，功夫极好，体格有霸王之态。”

原广明问：“这个卫少渊……”

原广明的话尚未说完，远远地，后面传来一声怒喝：“贼人停下！”

升泰先扭头，立刻道：“那就是飞骑上将卫少渊！”

原广明扭头——

那飞骑上将卫少渊身高九尺有余，体格庞大，仿佛有草原人的血脉，他手持陌刀，骑着一匹高大的马，单刀匹马地追了过来。

原广明的爱才之心顿起，却又不得不遗憾开口：“彪儿误我呀！”

马匹高大，马儿跑的也飞快，卫少渊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原广明一行人，他目色一扫，注意到升泰牵着一匹马。

“把沈筠留下，你们可以走了。”卫少渊陌刀一横。

卫少渊单刀匹马，原广明一行至少一千人。

原广明忍不住笑出声来：“卫将军，你是在威胁我？”

卫少渊抬起陌刀，刀刃对准原广明：“你和原应彪长得像，你是他爹？”

原广明用手拨了拨刀刃，继续笑道：“卫将军，我把沈筠给你，你跟我回陇西如何？”

卫少渊不想废话了，他直接扬起陌刀，横劈一刀。

“王爷小心！”升泰急忙拉着原广明的衣袖，往后一退，堪堪躲过这一刀。

飒飒的刀风贴上了原广明的眼睛，原广明一半怒一半惧，已经完全没有了起初调笑年轻人的姿态。

其他几名兵卒已开始挥刀怒砍。

卫少渊却无心恋战，陌刀本就是刀中之王，他这把又是王闻道用精铁打造，更加厚重有力，他只随意一扫，兵卒被他拦腰劈成两半。

随即，他又大喊：“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