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城几万乡民，还是定北军，你必须得选一个了。

祝洵听到秦老二这句话后，也算对郭晋春与秦老二之间的谈话明晰了一些。

那个秦老二递给郭晋春的，她没看清楚的东西，大概就是让郭晋春明白，秦老二确实知道靖城乡民藏在哪里的证据。

所以关于无法团聚的家人和遮遮掩掩的守将，这两个疑问大概也有了答案。

郭晋春确实是自己在和自己博弈，天平的两侧他都无法放弃，他也无法靠一己之力护住全部，他现在甚至难以完全相信谁，也不明确敌人与友人的界限。

祝洵想要寻找与郭晋春单独对话的机会，比起试探立场，营救石莲山的乡民，避免定北军进入北越的圈套，才是更为重要的，她记得她接这个任务时，问过自己有没有临时决策权，但她忘记江羡是怎么回应她的了，不过这一切也不重要了，祝洵总会去做自己觉得该做的事。

但问题是如何让郭晋春相信自己，他如今腹背受敌，大概不会把石莲山乡民的位置全盘托出，他需要一个郭晋春会相信的身份，直说自己是定北军，可能会让郭晋春戒心更重。

正在这么想着，忽然房外有兵士请见，郭晋春屏退了秦老二和那小贼，让兵士进来。

“大人，府前有一人说，他姓顾，有关于靖城乡民安置的情况要报，信件在此。”

郭晋春非常费解，他一边打开信一边嘟囔但：“姓顾……”

信中没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内容，但他看认得这熟悉的字体，整个身体一震：“那人现在身在何处，长相与年龄如何？”

兵士道：“就在府门外等着，长的白白净净的，年纪比较轻。”

郭晋春听到年纪比较轻后，反而拿不准了，这字体明明是顾将军的，但年纪不对，而且顾将军不是投敌了么？为何此时来到这靖城，还能清楚说出他现在的困顿，不过如果年纪不对的话，也有可能是受顾将军派遣而来。

他倒是听说过北越天子年迈，太子与谕王明争暗斗，也有旁敲侧击到秦老二在北越是倾向谕王，而他先是贸然进攻靖城，后又任性退兵，也必然会惹得北越内部不满。

其实秦老二也在兵行险招，若是把定北军收入囊中，那当然比占据一个小小的靖城要军功显赫，当然这也是北越太子那方不想看到的。

那现在府门前的顾姓代表着哪股势力，他记得顾将军在御北关时，曾经多次与北越太子进行谈判，所以顾将军叛国后投了北越太子么？

那现在门外的顾姓人来此也是代表北越太子的立场么？他的目的如何？是否能加以利用变成他制衡秦老二的人。他示意兵士安排顾姓的访客到另一间屋子，自己则心事重重的捂住了脸。

其实对于顾清叛国这件事，他比其他人接受度要良好很多，可能因为秦老二，可能因为他没什么坚固的信仰。

也不对，他忿忿地想，若是自己投北越能换得秦老二放过靖城乡民，又不会伤害南越军队，他大概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他的信仰更卑微也更纯粹，无关声名，只关人命。

他倒是知道顾清不同于一般的武将好战，特别是南北越打仗实在太久了，没有完全压倒性的优势，所以顾清一直在寻求与北越的平衡之术，那么，就算顾清真的叛国，那也一定是事出有因，那也一定不会置乡民生死不顾。

祝洵在房顶看不透郭晋春的所想，但她知道，这顾姓访客就是顾小枫，但她这会却有点莫名的心慌，无需试探后，这个身份能让郭晋春相信么？

或者这个身份怎么用，才能让郭晋春坦然告知所有信息呢？

她尾随着刚才的兵士，看到他把顾小枫引到耳房中，然后兵士就出去了。

祝洵趁机进入，和顾小枫相立而视时，顾小枫一喜，心中压着的千斤重的情绪消散来来，他就知道祝洵一定能有能力脱困，也幸亏祝洵真的又回到自己身边。

祝洵看到他时却皱了下眉头，她上前一边用袖口擦顾小枫脸上的灰痕，一边赶紧把刚才的所见都同步出来。

顾小枫一边愣神一边消化信息，他的脑仁好像一下分割成了两处，左边在感受祝洵的抚摸，右边在筹措如何应对北越和郭晋春，并把他从城中的所见所闻也告诉祝洵，两相比较确实还能对应上。

正事讲完后，祝洵指了指顾小枫的发髻，道：“一会见郭晋春可不能这么狼狈，既然现在不用试探他的立场，那他对这个身份的态度就需要另外来看，一会我们先不多言说，看他如何反应再做应对。”

顾小枫回神，有些尴尬，连忙扎紧发髻，又非常使劲地拿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是我忘记，我……顾清独子怎么会这么一团糟。”

祝洵去拉他的手臂：“你轻一点，一会还是按原计划，我来扮演顾清独子，我让你整理仪容，是因为我觉得……”

她想说的是觉得顾小枫体面好看，是和与郭晋春交涉是同样要紧的事情，所以刚才才同步进行，就像徐立说的，天下不平，花不想容，可就算是如此，她也不想看花败，但此时说这些好像有些不合时宜，她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顾小枫从尴尬的情绪中抽离：“还是我来吧，你……”

祝洵打断他：“他没见过我，刚才那兵士也没说访客有几人，你就听我的吧，不过一会他来了后，你如果有任何洞察，都可随时开口，你就充当我的幕僚。”

祝洵就是这样，可靠的让顾小枫自己都恍然觉得她比自己更像顾枫本人，站在一个微妙的立场上，他很难去反驳祝洵的决策，他觉得有些人大概是天生就有决断能力，不容置疑，就像自己天生就有共情能力，感情用事，这样搭配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