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这家伙,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他跑路啊。
发动机轰鸣声惊起了草丛里的野猫。裴掠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仓库的大门,涂鸦的颜料未褪,就像青春那份热血未尽。
裴掠喝了点酒,没叫代驾,安然无恙的驾驶着车,也多亏这条路太偏没有什么交警会骑到这里,就算是来到大道上,以他的背景和普通人打拼十年都买不来的车,也没有什么交警敢碰他。
裴掠踩油门的脚又加重了些,天幕像被稀释的墨水晕染,从穹顶的深靛蓝渐变到地平线处的雾霾蓝,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尽的藕荷色霞光。路灯与霓虹渐次亮起,却在这般天光里显得格外克制。
桁易安还是没有发消息——
咖啡店的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裴临推门而入时带进一阵初秋微凉的风,他今天特意换了件深灰色的修身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唯独右手食指上戴着一枚简约的银戒。
裴临的手指骚弄的在吧台上模仿人的走路姿势,吧台后,桁易安头也不抬地擦拭着咖啡机,他今天穿了件纯黑的T恤,衬得皮肤越发苍白,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不在这里。”
裴临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眼睛却不见笑意:“我还没问呢,你就急着回答。”他拉开高脚凳坐下,皮革坐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这么了解我?”
桁易安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焦糖,却冷得惊人,他解围裙的动作很慢,修长的手指将系带一圈圈松开。
“解这么快,怕我?”裴临的视线黏在桁易安的手指上,语气轻佻。
桁易安将围裙叠成一个整齐的方块,布料上的咖啡渍已经干涸,呈现出深褐色的斑点。“你自作多情的本事确实有一套。”他的声音平静得仿佛不把对方当个人。
裴临突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吧台上,这个角度让他的下颌线与裴掠有七分相似:“蓝山,”他说,“不加糖。”
“打烊了。”桁易安将抹布甩上肩头,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起一阵微弱的咖啡香气。
裴临的目光却落在吧台角落的一杯咖啡上,那杯咖啡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显然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但杯垫上的水渍还很新鲜,说明不久前有人动过它。
“这不是有现成的吗?”裴临伸手就要去拿,指尖刚碰到杯柄,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重重按在了他的手背上。桁易安的掌心很凉,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力度。
“这杯有人了。”桁易安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裴临没有抽回手,反而翻转手腕,让自己的手心朝上,与桁易安十指相触,他能感觉到对方指尖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谁?”裴临挑衅地问,“我那个没良心的哥哥?”
桁易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抽回手,仿佛被烫伤一般,这个细微的反应让裴临的笑容扩大了。
裴临戏谑的轻哼一声:“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最好是。”桁易安扯下抹布扔进水槽里,水花溅起几滴,落在裴临手腕上。
“还有事吗?”
裴临耸耸肩,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也不点,就那么含着,烟草的味道在空气里散开,混着咖啡的苦香,有种奇怪的和谐。
“行吧。”裴临站起身,凳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笑。
“刮车钱的事儿下次找你。”
说完,他转身推门出去,风铃撞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桁易安站在原地,继续擦着咖啡杯。
裴掠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推开门,带进一身夜风的凉意和淡淡的酒气。
“还没关门?”他问,声音有点哑。
桁易安抬起头:“我说我等你,你信不信。”
裴掠笑了,走过去往吧台上一靠,伸手去够桁易安手里的杯子:“这么贴心?”
桁易安躲开他的手,把杯子放回架子上:“裴临来过。”
裴掠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他收回手,插进兜里,肩膀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他说什么了?”
桁易安脸上没什么表情倒像是个面瘫:“说你爸快不行了。”
裴掠没说话,吧台顶上的灯照下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睫毛的影子斜斜地切过鼻梁,他忽然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你除了逗我,还会干嘛?”
桁易安没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