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和二楼的其他房间里陆续有议论声响起，开始相互打听另一个房间中的人是何来头。

王畅这人少有的优点之一就是从不托大。也就是看到他在招惹人，那就是一定掂量过轻重。能被他公开欺压的世家子弟，手头上必然拿不出这么银钱与他叫板，而商人讲究和气生财，通常竞价到半途就会有中间人出来替裕恒钱庄做和事佬，递话劝争抢之人莫要一时意气。

因此，玲珑楼中已经许久没见到这般场面了。

“七千两。”王畅收起折扇。

时雨注意到楼下有张桌上送来一份金黄的柿子糊塌，想着这东西墨倾会喜欢吃，喊来一直候在门外的仆从也点上一份：“一万两。”

“他一个开小酒楼的能有这么多现银？”王畅疑道。一万两不算多，但是他这边加多少，时雨那边就跟着加多少，太过轻飘了。

房中众人低着头不敢回话。青澈轩自然不算是小酒楼，且不说青澈轩本就各地都有分号，生意兴隆。仅是能和他沾上边的田舍农庄，靠着给青澈轩供货领到的银钱就可以养活了无数粮户、屠夫。不过房中众人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毕竟在王畅眼中经商的哪有不向钱庄借支的，何况他还是皇亲国戚，论出生、论家室，都自觉要比时雨要高上一等。

王畅只当时雨是镇上来的土包子，不知都城的天高地厚，扬声道：“两万两！”

“三万两。”时雨不疾不徐地再次举牌。

“五万两！”王畅立刻跟价。

时雨哂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一下毛头小子这般较劲：“一百万两。”

“你——”见时雨连看都不曾往自己这边看一眼，王畅气得把手中的白檀木扇砸向桌沿，一旁的鹦鹉都被惊到振翅，只可惜有脚链桎梏，飞不出方寸。唱价至此，王畅已然忘了初衷是要搏美人一笑，现在只想狠狠教训时雨，“两百万！”

众人哗然，没想到今天刚开局有遇上了这么有意思的局面，纷纷开始期待这块市值也就几百两的抹额最后能竞出何等天价。唱卖师笑眯眯地把目光再次转向时雨的房间，盼他开出新价，想到今晚光是靠这抹额就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抽成，衣袍下的肚子肉已经忍不住颤上两颤。

“一千万两。”时雨冲着墨倾眨眨眼，告诉他这些都只是小钱。但这次，时雨却是多虑了。

昨天忧心忡忡的发问是因为摊前的小姐妹让他意识到钱不是天下掉下来的，花多了就会不够用。至于何为多、何为少，他根本就没概念。若是把一个铜板和一颗金瓜子摆在墨倾面前，不告诉他两者分别可以换到多少蜂蜜，那么他也只会觉得金瓜子比铜板更好看一些，因为金子是亮晶晶的。

而且在听过时雨的“橡果论”后，墨倾更是完全没了金钱方面的忧虑。那可是满满一森林的橡果，就算有成千上万只松鼠也是吃不完的。

时雨就只有他一只雪貂，花不了几个钱的。

这一次，王畅没有立刻举牌。他现在到底还只是一个少东家，若是一夜从账上支走数千两，太过张扬。尤其父亲今年已经多次提点要低调行事。

钟灵看出来王畅的犹豫，寻思道：“我看对面那个开酒楼的分明是要炸您。”钟灵本是梨园中的男旦，戏唱的不行，心思却是灵巧。跟随戏班来到都城演出后，没用上多久就勾搭上了这位不差钱的少爷为他赎身，天黑前在观景亭与王畅胡闹的就是他，“都城里谁不知晓咱家少爷是最阔绰的，没准他就是指望着有少爷您这般真富贵人家出手，才壮起狗胆胡乱唱价。”

听到此，王畅的脸色转好不少，在钟灵的臀上掐了一把，淫|笑道：“就你机灵。”

钟灵掩面窃笑，顺势扭到王畅怀中：“那爷晚上再疼疼我。”

有人递了台阶，王畅也不再争这一时意气，抬手向时雨的房间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割爱。见再无人争锋，唱卖师满面春风地敲响桌上银铃，宣布珊瑚抹额归时雨所有。

这番争斗后，第二件商品的交易变得甚至无趣，就没几个人参与竞价。第三件展出的商品就是孙琢光点名想要的和田黄玉，温润柔和的金黄色墨倾一看到就很是喜欢，他牢记时雨教的，有喜欢的东西就点上鎏金琉璃花灯，这一晚上花灯足足七次。天灯一出，自然是早早介绍唱价。

因此，在无人在意的时候，王畅就已经带着随侍的一行人借着夜色匆忙离开玲珑楼。回到大宅后却是越想越气，今晚时雨所谓简直和当中抽他脸无异。当即叫来为钱庄效命多年的管家：“去给我查查那个青澈轩，看看他名下有多少产业是与咱们家打交道的。”

管家领命后正要告退，又被王畅叫回来，他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做生意没有能绕开钱庄的：“重点查他找裕恒钱庄借支过银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