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破布，一点点盖下来。阮清芷拉着啾啾钻进芦苇荡时，裤脚已经被泥地蹭得全是黑印，身后张老三的叫骂声越来越近，混着芦苇被踩断的 “咔嚓” 声，像催命的鼓点。

“跑不动了… 娘亲…” 啾啾喘着气，小爪子紧紧攥着阮清芷的手，尾巴在身后拖出长长的泥痕。刚才山雀妖的突袭只挡了片刻，张老三带的人更多了，抄近路把她们堵进了这片三面环水的芦苇荡，真是插翅难飞。

阮清芷扶着啾啾躲在一丛粗壮的芦苇后，摸出袖中黄符 —— 指尖刚碰到符纸，就见芦苇丛被猛地拨开，张老三带着四个地痞围了上来，手里的船桨和木棍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跑啊！怎么不跑了？” 张老三喘着粗气，脸上的刀疤扭曲着，“把那妖种交出来，再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老子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一个瘦猴似的地痞伸手就去抓啾啾：“大哥，先把这小狐狸抓回去，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别碰她！” 阮清芷挡在啾啾身前，手里的黄符就要点燃，却被张老三一脚踹在手腕上，黄符 “飘” 地落在泥水里，瞬间湿透。

“还想耍花样？” 张老三狞笑着举起船桨，“老子今天就先废了你，再处理这妖种！” 船桨带着风声砸下来，阮清芷闭着眼把啾啾紧紧护在怀里 —— 她能想到的，只有萧偃说过的 “有我在”，可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这时，啾啾突然尖叫起来：“不准打我娘亲！” 她的眼睛瞬间泛起淡淡的紫光，小小的身体周围萦绕起一层稀薄的妖气，像团朦胧的雾。张老三举着船桨的动作骤然停住，眼神变得呆滞，嘴里喃喃自语：“蛇… 好多蛇… 别咬我…”

其他地痞也跟着慌了神，有的抱着头喊 “有鬼”，有的转身就往水里跳 —— 竟是啾啾情急之下爆发出的微弱妖力，让他们产生了幻觉！

“啾啾？” 阮清芷又惊又喜，趁机拉着她往后退。可啾啾的妖力太弱，不过片刻就脸色惨白，妖气消散，张老三猛地晃了晃头，清醒过来，眼神更凶了：“妈的，这妖种还会邪术！给我往死里打！”

眼看地痞的木棍又要砸过来，一道雪白的狐火突然从芦苇丛后窜出，“呼” 地烧在地痞脚边，吓得他们连连后退。萧偃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青色长衫在暮色里翻飞，眼神冷得像冰，指尖还萦绕着未散的狐火微光。

“谁准你们碰她们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威压，张老三等人竟吓得不敢动弹。

“你… 你是什么人？” 张老三强装镇定，手里的船桨却在发抖 ——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让他灵魂发颤的气息，绝不是普通人。

萧偃没理他，径直走到啾啾面前，弯腰抱起吓哭的小家伙，用袖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痕，语气瞬间软了下来：“别怕，爹爹来了。” 等他再抬头看向张老三时，眼神又恢复了冰冷，一字一句道：“你们找死。”

话音刚落，更多的狐火从他指尖窜出，不是真的烧人，却在地上烧出一个个狰狞的狐形印记。地痞们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连滚带爬地往芦苇荡外跑，张老三跑得太急，一头栽进泥里，爬起来时只剩半条命，连船桨都扔了。

直到地痞们跑远，萧偃才抱着啾啾走到阮清芷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腕 —— 刚才被踹的地方已经红了一片。他的眼神更沉了，指尖萦绕起一丝温和的妖气，轻轻拂过她的手腕，疼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

“对不起，我来晚了。” 萧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 他感应到啾啾的妖力时正在河边探查铁箱，虽立刻赶过来，却还是让她们受了惊吓。

“不晚，你来得正好。” 阮清芷看着他怀里的啾啾，心里满是后怕，又有些欣慰，“刚才啾啾… 她爆发了妖力。”

萧偃点了点头，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家伙。啾啾已经不哭了，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小脑袋埋在他颈窝，小声说：“爹爹，我怕… 我刚才看到好多坏人要打娘亲。”

“不怕了，有爹爹在，没人能伤害你们。” 萧偃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啾啾如此依赖地叫他 “爹爹”，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必须拼尽全力守护这两个小家伙。

阮清芷看着他们父女般的互动，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又有些担心：“刚才啾啾的妖力，会不会被黑狐族察觉到？”

“应该不会，她的妖力很弱，又只是短暂爆发。” 萧偃摇了摇头，却皱起了眉头 —— 他刚才为了赶过来，动用了不少妖力，内丹处隐隐传来刺痛，看来伤势还是没完全恢复。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指尖的妖气，不想让她们担心。

“那张老三怎么办？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还知道了啾啾的身份。” 阮清芷问道。

“放心，我会处理。” 萧偃的眼神冷了下来，“他背后的刘师爷，还有沉在河底的铁箱，我会一并查清楚，不会再让他们来骚扰你们。”

夜色渐浓，萧偃抱着啾啾，阮清芷跟在旁边，沿着芦苇荡往回走。月光透过芦苇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银。啾啾已经在萧偃怀里睡着了，小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还在害怕。

“她今天吓坏了。” 阮清芷轻声说。

“嗯。” 萧偃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声音放得更柔，“以后我会更小心，不会再让她遇到这种事。” 他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 等处理完洹河的事，就带着她们离开安阳府，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远离黑狐族的追杀和这些阴谋诡计。

阮清芷看着他温柔的侧脸，心里一动 —— 这个外冷内热的狐妖，其实比谁都渴望温暖吧。她轻声说：“萧先生，谢谢你。每次都要麻烦你。”

“叫我萧偃吧。” 萧偃的耳尖微微泛红，“我们… 算是朋友，不是吗？”

“好，萧偃。” 阮清芷笑了，月光下，她的笑容格外温柔。

而远处的黑松林里，三个黑衣人正盯着安阳府的方向，其中一人突然开口：“刚才好像感应到一丝狐族幼崽的妖力，很弱，但错不了是青丘血脉。”

“看来萧偃果然在安阳府，还带着那个小狐崽！”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再等等，等他和那些凡人纠缠清楚，我们再动手，一举拿下！”

夜色更深了，“五味轩” 的灯光亮了起来，像黑暗中一盏温暖的灯。萧偃把睡着的啾啾放在小床上，又给阮清芷的手腕敷上草药，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他坐在画桌前，看着那幅未完成的《灶边图》，指尖微微颤抖 —— 为了守护这份温暖，他就算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